神祇狐狸和被雪覆蓋的籤紙。
伏見稲荷大社,屋簷皆被白雪覆蓋。
文/郝妮爾
我一直沒有說出來,其實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白雪。
從小於台灣長大,鮮少有機會能求得一雪。也許是因為這樣,我和F才總是刻意選在冬天去日本。但或許,下雪這事也是某種天時、地利相配合的結果,幾趟下來,儘管我們已經出動所有保暖外套、圍巾、長靴,溫度始終也遊走在零度以下,卻一次也沒有見過白雪。
今年一月,我倆索性不抱任何期待,訂了兩張往京都的機票,甚至沒帶太多保暖衣物。徒步遊走在這每年都有大量台灣人來朝聖的國度,盡可能鑽進狹小的巷弄,安靜地走,不打擾當地住戶。京都的空氣無時無刻不帶著某種稀釋過的花香,觀賞每一戶人家的姓名門牌都顯得有味兒。
每個地方我都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有時候是圍欄、人行道旁的籬笆、鳥居、大寺前搖鈴的繩子、拱柱、寺裡地板的質地……
一路散漫地走到「伏見稲荷大社」,這個曾經因《藝妓回憶錄》電影拍攝場景,而更加興盛的名點。忽然一陣大風刮起,我們頓時冷得像被吹散的枯枝,凍得似乎一折就斷。F受不了罵了一句,說:「這麼冷是要下雪嗎?」
結果竟然真的就下雪了。我倆從沒看過雪,起初他不相信,我說下雪了快走啊,躲去屋簷下。他說這哪裡是雪,是雨啊!直到見我黑髮布滿點點雪跡,又自個兒衝到街上,敞開雙手說:「真的下雪了,下雪了妳快看!」
所有人都在躲雪,只有他一個人在路上轉圈圈。雪下得太倉促,一陣大雪在陽光之下迅速消融。前後不超過五分鐘,F不相信剛剛那陣是雪,以為是夢,一邊幫我拂去髮上的雪痕,一邊笑說:看妳滿頭雪!同時又問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呀?
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啊?我撥去髮上雪跡,弄得滿手冰冷溼滑。彷彿真的把夢裡的場景帶來生活中。
我們接著排隊搖晃祈福鈴,閉緊雙眼,喃喃自語著卻並非祈禱,而是感謝。感謝這個將我們拉入夢中的城市,感謝這一路經過的風景。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同時感覺到一陣冰冷落在臉頰,抬頭看了看彼此,這回才真的確信:啊,下雪了。一月的京都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