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蒔緣

一個出生在五○年代的鄉下小孩，在封閉與困頓的環境中成長，最後以第三名及第一名讀畢二個研究所，如果這也算是一種優秀，那麼這優異是母親用淚水一滴一滴灌溉我那一層一層被刺傷的心所堆砌起來的！而今每逢慈母生辰，僅能以追思往事紀念她！

從小，我包攬一切家務、餵雞、養豬、養羊、燒水、煮飯。國中以來，我立下考法官、當律師的志願。眼見聯考近了，母親卻給我一記當頭棒喝。她說父親不讓我讀大學，除了師專，我只能選擇彰商，畢業後當會計，幫忙負擔家計。我哭了！不懂為何父親看不到我對書本的熱愛？不懂父親為何聽不到師長及鄰居對我的讚美？不懂為何父親感受不到我為了爭取讀書機會的付出與努力？

不忍我終日以淚洗面，母親瞞著父親跟鄰居借了錢，讓我繳交報名費。父親知道後，破口大罵母親的行徑是浪費，他鐵了心腸，不讓我去讀。等待放榜的日子實在難熬，當我收到彰女錄取的通知時，心中的掙扎可不是「煎熬」二字可以形容。母親勸慰我乖乖去讀師專吧，因為父親絕不會讓我去念彰女的。

彰女就要報到了，沒體諒母親心中悲苦的我，央求母親再為我去借貸。母親的為難，我視而不見，只知道要為自己爭取機會，我的自私戰勝了母親的苦楚，她點頭答應再為我借錢。那一整天，我做任何家事都帶勁兒，我故意裝作沒看見母親深鎖額頭的每一道皺紋。

那晚臨睡前，母親仍孤單地坐在屋外簷下，我詢問她為何還不進來睡覺？她一抬頭，我才看見母親臉上掛著二行深深的淚痕，那不知重複了多少次，溼了又乾、乾了又溼的痕跡，我嚇傻了！

母親憂愁地對我說：「明天的制服費解決了，但註冊費呢？那是筆龐大的開銷，就算不去補習，也得要買參考書，沒錢，拿什麼去讀呀？何況妳爸怎麼可能答應妳去念彰女？我愈想愈煩惱！」

我不記得後來怎麼處理了，那是我永遠都不想記起的情緒反應，只記得我淡淡地告訴母親：「我去念師專好了！」

母親啊！如果我能早點悟出條條道路通羅馬的道理，那該有多好！您也不用為我承受那麼多苦，而我也不用每年此時流著遺憾與懊悔的淚苦思著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