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
(佛光山寺副住持、南華大學學術副校長)
雖然從小聽力受損,但是因為當時的環境單純,在日常生活上以及求學當中,並未產生重大問題,在成長過程中也自覺從未遭遇到任何重大挫折或困難。然而在進入大學之後,因為生活及學習的範圍擴大,環境也相對複雜許多,聽力受損的問題遂逐漸凸顯。譬如在公眾會議的場合,就產生程度不等的障礙及困擾,尤其是在大型集會場所或大庭廣眾的環境下,因為有回音,或是背景聲音吵雜,或是發言者距離稍遠,我不但聽得非常吃力,也往往聽不清楚。
來到南華大學任教之後,我先後到台大醫院和大林慈濟醫院的耳鼻喉科徹底檢查,才終於了解到,低頻率的聲音我可以聽得清楚,中頻率的聲音也可以聽得到,但敏感度隨著頻率的升高而遞減,愈是高頻率的聲音愈聽不清楚,高頻率部分的音量要高達九十五分貝以上才稍有感覺;這種頻率及音量對於正常聽力的人而言,已經是「魔音穿腦、震耳欲聾」了,對我卻毫無影響,可以紋風不動。(所以,也有人羨慕我「耳根清淨」,但是他們永遠無法理解我「耳根損鈍」的痛苦。)二家醫院最後的檢查結果,結論一致,總平均聽力四十五分貝,屬於中度聽障。(按:正常聽力為二十五分貝,平均聽力三十五分貝,屬於輕度聽障,平均聽力五十五分貝,則為重度聽障。)
大林慈濟醫院的耳鼻喉科醫生,在幫我作了檢查之後,非常驚訝,說他以往門診過像我這樣情況的學童,幾乎每一個都有學習障礙,有的甚至於口齒不清,但是我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什麼不良影響,國語還說得字正腔圓,他覺得很奇蹟。
我也曾配戴過助聽器,用了一陣子效果不佳,就不再用了。其實,在發動或行走的車上(因為有引擎聲)或者在大庭廣眾,譬如在體育館、展場、車站、機場……等有吵雜聲音的場所,我就聽不清旁邊的人跟我講的話,也往往聽不到手機的鈴聲,只聽到汽車引擎聲和人聲鼎沸的吵雜聲。
又譬如在音樂會的場合,如果沒有鼓聲,我可以聽到弦樂器(如二胡、古箏、小提琴)或揚琴的聲音,但是只要鼓聲或管樂聲一起,我就聽不清弦樂聲了。只有戴耳機聽CD或DVD,我才能欣賞到比較完整的樂曲聲韻。所以,就生理上的狀況而言,我可說是十足的「耳背」,而且近幾年隨著年齡的增加,感覺到耳背的情況,有逐漸嚴重的趨勢。
二○一一年一月,我從南華大學借調到佛光大學,擔任佛教學院院長,從那時候開始,不知是因為年齡的關係,還是因為人生經驗上的歷練,在和別人談話時,自覺得逐漸能夠從別人的話語之中,聽出另外一層心理意涵。孔子之言「六十而耳順」,過去只是從文字上知曉,卻一直未真正理解其究竟意涵,如今終於有了親身體會。
二○一二年奉董事會之命,我從佛光大學歸建回南華大學擔任代理校長,為期五個半月,代理任務結束後(本來計畫再回佛光大學),又應林聰明校長之邀請,留在南華擔任學術副校長。
俗諺云:「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感謝董事會給我這樣的一個機會,那一段代理校長的經歷,是十分難得的寶貴經驗,既是學習與磨練,也是考驗與挑戰,不論是對於人事的閱歷,還是對於人性的理解,都有更上一層樓的深刻體會。對於孔子所言:「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過去只是停留在文字上的理解,現在終於能有直接的印證與共鳴。
那位來信的讀者問道:「您是如何克服聽損障礙?」其實,像我這種聽損障礙是「無可醫治」的,也是「無法克服」的,所以也就「不用克服」了;現在我的態度就是「順其自然」,聽得到就聽得到,聽不到就聽不到,心理上已經不再罣礙了。生理上雖然「耳背」得很,但是在待人接物處事上,倒是自覺得愈來愈「耳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