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婕
任憑
我常回想這兩次到來和離開。到來離開之際,你的情緒皆極其內斂隱晦,彷彿所有尋常日子。奇怪的是你的黑羽絨外套總被我記成米色,好像那天你就是穿著那一格格的顏色與我相見。你倚立牆角,兀自平凡兀自耀眼,實則穿米色羽絨的人是我,走向你的時候,我們已能預知一些開始,卻不知道將如何結束。(如果是你,再被矇騙一次也不要緊吧。)兩天後我穿同樣顏色的衣服離開。票口你輕吻我額頭,好像我們已戀愛許久。拖行李下手扶梯,回頭見你還在那裡看著我。那樣的吻其實是個記號,誠實又狡猾。
如果可以用敘事偷取人生,我想經歷更多相遇的方式,譬如我們會在某個年輕創作者的小聚碰頭,你置身其間,爛熟地偽裝。人群中你我介入的表象和實存完全相反,我必定同時感到陌生與熟悉,且因缺乏自信而沉默著。
相愛終究是本質的契合與接近的巧合。夜半我們將一切收好折疊帶到螢幕前,一句句聊天。話語被說出來,說出來就變成一個又一個記號,讓你斑斕,讓你受傷。
我會和你去吃我從不點的韭菜水餃,看只有你能讓我看完的動畫,陪你出席一場婚禮。
有人比這個世界更好,有人愛過就不會遺忘。有人把答案變成井。有人是你,甘心定居,也放我遷移。
夜衝
臨時起意坐上18:40的火車,6:10回程。凌晨騎車穿越黑闃街區,經過老家門前吃一頓中式早餐。你看我過月台,8車19號。我以為自己會沉沉睡下,卻一直醒著,在搖晃車班上飽覽早晨的海,天未亮盡,色彩茫然。
幾片海幾道山洞剪過我眼前。天亮之後,這場夜衝便真的像夢。天亮盡時,我將前往終日霧霾的國度,再不能輕狂地來到你身旁。
6點45分,山谷頂端升起濃重雲霧,幾朵灰色團塊飄開,像碎片像彩帶。
氣象預報今日有雨。通俗的起床時刻,我已回到山居斗室,你也許看書,補眠,工作,選課。
6點55分,亮光在工業區上緣浮現。整個城鎮都是你的地址。我投下一封信,你再也不能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