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的台北城常穿著雨衣,每天的傍晚尤其如此,黃澄澄、霧濛濛,彷彿一扇嵌了霧玻璃的門,一眼看去,街道的兩側,初上的華燈都已散成碎片,隨著我眼鏡上的雨水疊成數層霓裳。這樣的景色,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到的,還得像我這樣騎車通勤的「四眼仔」才有緣見得。
然而春寒料峭,在騎車之時除了看得見拆成碎片的七寶樓台之外,那撲在人面的雨滴亦是一絕。在溼冷微寒的日子,五體未能遮掩處早已凍得直打哆嗦,但在夜裡稍冷之際,大燈總是能照出淋在前頭的雨水,而我身上也被後車的燈給照出一陣一陣的雨霧。我想,那可能是夜裡最清晰的溫度了,在寒冷中我們體會著存在。
今日,回到家後,母親端來一杯熱荼給我驅寒。她和我說,以前她都是這樣泡茶給父親喝的,每每他下班返家,桌上都會放著一杯剛泡好的茶。父親褪去他溼透的大衣後,便坐下來喝茶,滿臉笑意地看著我在一旁玩耍。那些猶如昨日之事,銘刻我心,雖不記得那時是否亦是春天的雨夜,但我對父親、母親相視而笑的記憶,此時卻在寒夜的烘托之下,熱得發燙。「我的小老爺呀,來喝茶。」我的母親這樣對我說。
此時此刻,我發現即便自己日騎夜騎,四處奔波,卻總是能遇見春雨裡的那些溫暖,那些綿延不斷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