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到車站的公車大概何時會到?」
寒風刺骨,似若融冰汽化成空氣,一吋一吋地噬入皮膚。抬頭,問者是個衣著單薄,大約五十歲左右的普通中年男子。
「大概十五分鐘後就會到了。」我從候車亭的柱子後探出頭回答,擺擺手,邀他一同到背風面躲避陣陣強風的大力凍敷。因為目的地相同,我便開始與對方搭話。小聊了一陣後發現,對方居然和我同姓蘇,目前正於各處做田野調查,準備著撰寫地方誌的歷史人文素材。
在他因身體微恙,一個人獨自由北部回到南部前,他本是位教授政治學的大學教授。他粗淺地和我講解了一些簡易的政治學。大概是天生就偏好獨善其身、小國寡民無為而治的道家思想,對於政治及官場世事我可謂是興趣缺缺、無所知悉。不過聽了他的「講課」之後,倒是覺得頗有那麼一點意思。或許吧,理論理想在通過現實的甬道後,必免不了變質與屈服,如同千尋在通過隧道之後,進到了不一樣的湯屋世界,名字改了、生活也變了。有什麼單純思想是可以恆常不變的呢?
由於長久以來都在校園教書,故雖已是第二本書,但他說,不當老師,就是「不務正業」。可我回他:「我覺得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是務正業。」一直以來,我所接收到的那些,樂於自己生活,抑或,大家所謂的「成功人士」給的訊息皆是:唯有專注於自己所喜愛之事,才是走在自己的天命之上。年紀漸長後發覺,聽較年長的人的談話,其實是件很享受的事——因能自他們身上獲得許多人生小智慧,積積累累,淬煉成處世思考的碩大湧動暖流。
「很高興能夠認識你。」下車前,我和他輕輕地握了握手。
「我也很高興認識妳。才剛出社會,好好加油喔!」一東、一西,我們繼續踏上不同的人生方向。相逢何必曾相識?短暫吹拂的萍水波紋,雖轉瞬即逝,但卻深蕩,入了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