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廣才

有一種獵人不獵動物，而是獵取「植物」。他們到其他國家去，找到本國沒有的植物，帶回來做研究、蒐集、觀賞。

歷史上影響最大的植物獵人，可能是羅勃‧福瓊（Robert Fortune）。他一八一二年生於貝里克郡。一八四二年進入愛丁堡植物園，被任命為溫室部主管。傑出的表現，讓上級決定賦予他一項艱難的任務，要他到中國去尋找、獵取珍貴的植物。

兩百年前，中國有一樣全世界都想要，卻只有中國人會種的植物，就是茶葉。茶葉在那時等於是綠色的黃金，東印度公司因為擁有英國進口茶葉的獨占權，賺進金山銀山。一八三四年東印度公司失去了壟斷權，便想要在印度栽種茶葉。這個想法比登天還難，首先要先突破重重關卡，從中國偷出樹種；再來，偷出來的樹種如果不合印度的土質氣候，也是徒勞。最後，不只樹種要對，還要懂得培植。這就需要一個有知識、敢冒險的「植物獵人」，福瓊正是不二人選。

一八四二年中國因鴉片戰爭戰敗，和英國簽定了南京條約，割讓香港，開放五口通商。其中英方堅持要開放「福州」，就是看重武夷山的紅茶貿易，當時的清廷大臣梁章矩一直反對開放福州，就是怕英國人把武夷山的茶種偷出去。

一八四八年六月，福瓊從英國啟程往香港，接著到上海，他弄了整套中國服裝，加了一條辮子，打扮成中國人，帶著一個中國跟班，一個苦力，三人向產綠茶的黃山前去。

當時中國雖然開放五個通商口岸，但內地不准外人進入。如果被官兵抓到，必死無疑。過去只有葡萄牙人稍稍深入中國，所以福瓊靠著葡萄牙人錯誤百出的地圖，渡過急流深山，還要小心官兵、提防強盜。

他去每一段路，都詳細記錄天候、風土，以及觀察到的所有植物，前後共寫了十四部見聞手札。一八四九年二月他終於到了武夷山，趁著借住在寺廟的機會，向和尚探聽許多茶道技巧，特別是有關水質的要求。

他向印度送去第一批茶種，但失敗了。因為茶種的休眠期很短，海上長途運送使種子喪失發芽的能力。但福瓊不氣餒，想出先把茶種在箱子裡，等它長成苗再移植的方法。一八五一年二月，他帶著六個種茶、製茶的工人，和兩萬三千八百九十二株茶樹，一萬七千顆茶種，大批製茶工具，離開中國，在三月到達加爾各答，完成史上最大規模的商業間諜工作。

印度開始生產紅茶，中國從此不再獨占茶葉。我們現在喝的錫蘭、大吉嶺紅茶……都是福瓊的傑作。英國的成功，也引起美國的投入。福瓊受美國雇用，花了四年時間蒐集適合美國種植的茶樹，一八五九年他備妥三萬兩千株要運出的茶樹時，卻碰上南北戰爭爆發，計畫告吹，否則今日的美國也是茶園遍地呢！

（作者為格林文化出版社發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