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大廳裡人聲鼎沸，等候掛號的人排了一長排；抽了號碼牌的人或坐或站，雙眼緊盯著不斷跳動的燈號；繳完醫藥費的人則拿著處方箋，擠在藥局櫃台前等候領藥。

　「錢已經提去了，為啥米一直討？」坐在輪椅上的老翁怒氣沖沖地對身旁年輕的外勞不停開罵：「妳是看我沒路用是嘸？我頭殼嘛沒壞，剛才不是已經給妳一百塊啊？騙我老灰仔憨獃是嘸？」老翁嘟嘟嚷嚷口齒不清地大聲喧譁，周遭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膚色黝黑的外勞眨著淚光閃動的大眼睛，急切地辯駁：「阿公，你真甲沒給我錢，你看，我兩手空空！」女孩手心手背不停翻轉，向老翁展示，證明她手上沒有錢。

　我走上前去安撫老翁：「阿公，號碼就要輪到你啦，錢卡緊拿出來給小姐去批價，不然過號就要再排一次喔，不通浪費時間，卡緊咧！」「卡緊嘛沒效，老人不是按呢好騙，一直要我拿錢出來。」老翁幾近歇斯底里地大聲吼叫，雙手按住膝上破舊的布包，一副誓死護衛、永不妥協的架式。

　門口的警衛見狀跑過來，中氣十足地對著老翁發布命令：「阿伯，你講你是法官，法官哪會欺負小老百姓？錢卡緊提出來，袋仔打開給我看，喔……這裡有錢，一、二、三……拿三百給小姐，沒錢係袂按怎提藥啊？」老翁點頭如搗蒜：「嘿呀！我係法官，你哪ㄟ知影？」「……大家攏嘛知影呀！法官敢係隨便人會當做的？」警衛先生再次加強語氣。

　老翁低頭一陣摸索，顫抖著手，抽出三張百元大鈔，數了又數，遞給外勞。

　一場風波就此落幕，圍觀的民眾漸漸散去。我低聲請教警衛先生如何得知老翁的職業？

　警衛先生不急不徐地說：「上次他不肯進廁所，我提醒他說，你以前做過老師，為人師表怎麼可以隨地大小便？他就乖乖就範了。」原來……老先生茫然迷失在被遺忘的時光裡，忘了他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