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是一個領域的極限。它包圍並分開兩個國土,它也是思維的禁錮。
跨越國家的邊界,沒有經過應有的程序,可能是非法移民,也可能是月黑風高的走私者。跨越的足跡揚起風沙,也藉由風沙掩埋足跡。爬山涉水的迂迴之旅,只為身分的轉換,只為在邊界的另一方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縫隙。
跨越邊界,暗藏新的追求,也意味現有的棄捨。一些熟悉的臉孔將在午夜騷擾記憶。過去溫暖的情境將為情緒佈局。時間,從不扮演同一個角色,自我已經不是過去的分身。
除了政治經濟因素,被迫離開自己的疆土外,現今很多知識分子傾向自我放逐。知識的感受越深,也越有自我放逐的可能。西方學者艾克諾(Richard Exner)甚至說:「二十世紀的知識追尋是一種放逐。」
自我放逐,也許不純然來自於知識,而是對現實社會的心灰意冷。當政客的謊言被奉為真理,當卑劣的手段一再贏得掌聲,有心的知識分子可能在暮色中遙望邊界,羨慕飛越邊界的鷺鷥。
選擇面對而不自我放逐,需要更大的勇氣,但也因而能保持較完整的自我。面對不全然需要流血,改變並不一定要革命。但他必須能安然於時間極為緩慢的步調,以及社會人心不斷引發的挫折感。
於是,跨越邊界,所指的不一定是真正的地理疆界,而是知識與心靈領域的突破。固守自己熟悉的領域,比較能安身立命,因為根植於潛在的自信。但自信的土壤也經常滋養習性。「安全」的論述與見解能讓日子「平安」度過。因為「安全」,真知灼見已不見,只是習慣性的重複。
思維的自我跨越,經常會在過程中碰撞出一些心靈的傷痕,因為跨過邊界之後,面對的是冷漠甚至是敵意的臉孔。跌倒,並沒有一隻手來扶持。傷口,也找不到適合的藥膏。跌倒後站起來,並不一定能走更遠的路。「明天會更好」可能只是一顆受潮發霉的安慰劑。
但,這並不意味我們不要好好面對明天。跨越邊界,而能勇於面對自我無法跨越的事實,是最大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