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褚家容

　耶誕節到了，我想起十年前成大管弦巡迴到瑪利亞霧峰教養家園為中重度身障者舉辦晚會的往事。「接下來，我們歡迎薩克斯風二重奏。」那一夜，在掌聲中，我和演奏薩克斯風的高嘉宏學長一起微笑的走上台，很有默契的就先獻上「小白花」民謠。才演奏幾句，台下就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我們演完這兩首曲子為止，都未停歇。

　究竟發生什麼事？

　「哈哈…難道是我們隨便吹，被發現了。」我小聲的說，學長聽了也笑了。

　「謝謝大家，接下來帶來最後一首曲子，是平安夜。」

　so　la　so　mi~此時，台下忽然傳來尖叫聲，接著，嘶吼、敲打以及吟哦。我站在台上，邊演奏邊看著台下失控的小朋友，他們已哭成一團。一位被老師帶出去，另外一位又開始哭，直到一個個哭鬧尖叫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剛剛還能笑得出來的我和學長嚇得臉都綠了，只能硬著頭皮將曲子演完，直到演出結束，還是無法恢復驚恐與自責。經過園長的說明，才知道那一晚是孩子第一次聽到現場的演出，「平安夜」是他們最熟悉的旋律，也是最容易引起共鳴的曲子，而那些失控的聲音竟是他們表達內心悸動的方式。

　那晚，衝擊非常大，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這樣一群人，從來沒體驗過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也無法隨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無法直接的表達情緒。

　儘管先天的缺陷是如此，但他們卻是這麼的努力，努力讓自己活著。

　「因為孩子太開心了，才會這樣。」、「剛剛把他們帶進房間，大家還繼續吵鬧不願意睡覺。」想起園長的這兩句話，我的眼眶又紅了。因為天使的哭鬧，讓我更珍惜自己以及身邊的每個人，開始擁有足夠的勇氣，以最佳的狀態徜徉在人生的道路。

　這些都是瑪利亞天使所教我的事。

　 　〈作者為中研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