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家裡曾養過雞。
住的是鄉下,空地多,於是圍起來養雞,規模不算大,只十來隻。
那是個經濟困窘的年代,公務員的薪俸微薄,家家都得自闢財源,有人種菜,有人養雞、養鴨,甚至還有人養鵝。
當年,養雞比較普遍,有的是大規模經營,雞蛋可以賣到雜貨店,換成金錢,以供家用。媽媽似乎沒有那麼大的野心,養了幾隻,從孵蛋開始,小雛雞出生,我們都很振奮。媽媽要我們認養,每人一隻,好生照管著。每天放學後,我們各自養著屬於自己的雞,連讀幼稚園的小弟,也有他專屬的小雞。
雞養著養著,有時候就不見了。或許是生病死了,或許是長大了,祭了我們的五臟廟,也或許是家中來了遠客,成了盤中飧。
時隔久遠,詳細的情形不是那麼記得,但深知媽媽持家的不易。
鄉下的生活恬靜如詩,卻也樸實無華。我們常看著陽光挪移,在樹蔭底下,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著遊戲,童年的日子單純無憂。
長大以後,我在書上讀到袁枚的〈雞〉:
養雞縱雞食,雞肥乃烹之。
主人計自佳,不可使雞知。
大意是養雞要縱容雞吃食糧,等到雞一旦養肥了,好烹煮來吃。主人的計謀高明,只是不可讓雞知道。
這是一首詠物詩,意深而詞淺,明白不難,也相當口語化。雞被豢養,吃食不缺,看來是優渥的,卻終究難逃被烹煮的下場。雞又如何知道呢?有趣的是詩裡還說「不可使雞知」。主人心有謀略,竟帶著幾分陰險。我倒覺得,那只是詩人之言。在那個遙遠的、貧困的年代,家庭主婦為三餐發愁,養雞只是單純的想要貼補家中的生活費用罷了。
早已遠去的過往,今天想來,仍有幾分的心酸和惆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