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兄,總是一臉祥和,瞇瞇的笑。
他當然也有苦惱。即將到加拿大讀書的兒子愛唱反調,講一句,搖頭一次,代溝好像深得跨不過;鄰居是釘子戶,讓他都更夢碎,住在漏雨的五十年老屋裡,在潮濕的季候,忍受著簷下的滴滴答答。
問他,他才有一搭沒一搭的訴說這些瑣碎,平常都像沒事似的。當然知道,撐住好情緒的原因在於角色扮演這件事,為父、為友、為鄰……他都記住自己正處在粉墨登場的那一刻,深信劇場大師李國修所言:「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就算功德圓滿了。」遇到難關,就用這句話把情緒拉起來,拉到一個當下把角色扮演好的境界。
不管謝幕有沒有掌聲,無關卸妝後是否維持本色,在那當下,盡其在我,淋漓盡致去扮演就對了。他,也知要扮,更要演,語調身段都拋出去讓看戲的人有所感受,那才不枉走上舞台一遭,否則就是糟蹋了角色。
每個人一生都要扮演近百個角色,包括國民、路人、鄰居等,毫無配角同台的世間行走都包含在內。自己究竟最擅長哪一角呢?說來慚愧,竟然無一可奉告。
繳不出好作品最大的原因在,對「真」這個字過於執著,以為真實的表現,真誠的相待應足以應世,面具戴起未免太沉重。
然而,真與假要在戲台上做某種程度的模糊,否則無人可領會。世上的確有「知音」這回事,懂你的、知你的、親近你的、有緣分的,這都一定存在;但是,畢竟微乎其微。多數人像海中的蜉蝣,飄來浮去,完全沒機會碰撞。
這樣各自浮游,日復一日,如何能讓對方因了解而釋出期待的回應呢?所以,要把周遭的人當觀眾,而不是對戲的人。再疲累,都要微笑;再陌生,都要伸出觸角。等時機成熟,靈光乍現,所有的對應一一歸位,還自己一個具永恆性的身心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