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情話意】 悠悠唱起黃昏之歌

李碧華 |201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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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愛在黃昏時刻去壓馬路看人,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滿天霞光下,放眼東張西望,也看出不同風景的趣味。

很奇怪,才不過隔著短短一條街,女子穿衣風格就迥然不同。

忠孝東路最美的風景在四段,當華燈初上,水泥叢林吐出大批人潮,幾乎個個像約好似的,一致呈現宛若伸展台上的絕美姿容;尤其近晚時分少有銀髮出街,紅燈前一排等待的隊伍都屬未老紅顏,在車陣中擺出一種動中求靜的流光,黃昏彩霞的映照下,從容不迫。

等跨過基隆路走向五段,真的,女子姿顏就普遍素淡多了,霓虹燈也無法增添光華。橫過馬路再走向仁愛與信義,車水馬龍更頓時減弱,已像繁華落盡。

如果不趕時間,就在以前老聯合報的辦公大樓前多留一會,面對高入天際的阪急大樓,看霞光隨著階梯,一層層映照出都會光纖,燈影變幻出魔法的節奏,吸吐著人潮進進出出。轉角處有根及腰的石柱子,自己經常就呆坐在那放空,直到天色全黑才獨行回家,覺得自己是街上風景的一部分。

有好長一陣子,這黃昏漫步移往靠山的那一頭。朋友總是熬夜工作,直到黃昏才相約出門,一天將盡才見到面,心頭有點遺憾,央著他把這不良作息改一改,但對方總振振有詞說,白天太陽太亮,而有風又帶點昏黃的天色才怡人。

就這樣,捨棄了臨近住家的萬丈霞光而奔赴山的那一邊,摸黑在山間小徑行走,耳邊是朋友長串對國家社會的「建言」。

總不禁問他,這樣一個浪漫時刻,可不可以說點生活上美好的回味?情願聽柴米油鹽,也不願把心交給沉重的國家大事。

漸漸的,話愈來愈少,山也離自己愈來愈遠,只好再次返回都會紅塵,伴著霞光,悠悠唱起黃昏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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