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原住民朋友長相極為神似,就如同我們來到異鄉看老外,也常張冠李戴,傻傻分不清。那濃眉大眼與深邃五官,帶著神祕的血統,以至於,當陽岱鋼在棒球場上揚威開出紅盤,電視重覆播出他英俊的身姿時,使我幾乎失聲叫出——那不是火車美少年嗎?
在台北開往關山的鐵軌上併肩一下午,腦子轉了好幾圈,影像清晰如昨。真的是他嗎?看來,目前並無機會趨前一問,只能一再猜疑,一再追尋火車上的片段。
那個盛夏午後,火車上有股汗珠滴不停的黏氣,晚些上車的那美少年,因為壯碩而逼得雙人座位陷入侷促,難耐高溫似的,他數度拿起礦泉水猛灌,發呆了一會後,從提袋翻出一本棒球雜誌看得入神,那神情幾乎讓人確信,雜誌上無聲有影的揮棒跑壘英雄皆與他熟識,三不五時的,嘴角揚起一抹「這小子」的嘲謔,更帶點與有榮焉。
他看雜誌,我則偷看他那如雕像的側面,以為這雕像專注於棒球中無視自己大膽的目不轉睛,心裡還一邊研究起原住民神祕血統來;沒想到,他在火車進山洞前一刻,猛抬起頭來,四目相對。
彼此一驚,卻也即時點頭為禮,他笑起來有深深的酒窩,正和螢光幕上的陽岱鋼一模一樣。
闔起雜誌不久,窄小通道竄來一小女娃,一頭撞進他懷中。這少年,柔膩的叫喚著娃娃的名,引起咯咯笑聲,小媽媽尋聲而至,就站在少年座位前聊了起來,連串聽不懂的山地話,又急又快,惹起兩人不時仰頭大笑,帶點狂放。
山上的孩子,總透露出與都會塵緣紛擾無關的單純。好想知道美少年和小媽媽究竟在嘀嘀咕咕些什麼,是族中閒情?還是山中雅趣?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談的絕不是深奧的人生大道理,嘴角的輕快飛揚,足以說明,簡單,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