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駛向禪園的那個早晨,冬雨滴答滴答的落個不停,山霧更濃,石階一片濕滑,慢慢挪移腳步進禪園,只感覺脫了時鐘次序的一片黑幽,反照出張學良幽閉歲月的無盡。
禪園已改名少帥禪園,菜單裡標榜的是張少帥美饌,料理都註明有少帥和趙四小姐的美食品味。我翻看菜單,找一找張學良當年最愛的水晶蹄膀和花生燉茄子卻遍尋無著,趙四小姐拿手的西餐也沒見登錄,不知是歷史掌故被遺忘,還是根本不知禪園主人的味蕾曾存有這分記憶?東北大菜如果現身,可能更發思古之幽情吧!
張學良給予一般人的印象就是一個胖胖的老人,戴個眼鏡,旁邊站著一位穿著整齊套裝,氣質像校長的趙四小姐。三十六歲被幽禁以前,少帥軍裝畢挺,英氣逼人,那身影長達半世紀不許外露,從新竹五峰幽禁到北投禪園,解禁後已白髮蒼蒼,台灣人對他的記憶,不免就是帶著東北腔的垂暮老人,滿身與蔣家人的恩怨情仇。
禪園的冬雨,落到午後還沒有要停的意思,撐把傘,信步在廊前觀山賞庭,一直思忖著,這麼大的庭園,這麼多間屋子,簡直天天都像度假呢。
幽禁,字眼看來堪憐,其實就只是有很多隨從緊跟不放而已,在大院子失去自由也沒太難受,光是散步,一天都散不完,紅花綠草,又有愛侶長相伴,真的不會太難過吧?
回家後翻看這位老人與世隔絕的故事,看到其中一段。張少帥過年給晚輩的紅包一直都是兩百元,幾十年沒有變過。八十歲的時候上二樓洗手間,腿不方便,本應要旁人扶一把,但他告訴晚輩的家訓是:「張家的男人不可以讓人攙扶。」幽禁歲月的禪園外,還有一排憲兵及一個分局的警力密不通風把守,逛超市和百貨公司也有四個神祕人跟著。
古人已逝,留下冬雨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