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從住進耕莘醫院,然後轉到台大安寧病房,一直到接回家中,前後住院有二十七天。在醫護人員的悉心照顧和我們家人的全程陪伴下,媽媽的身心情況,讓耕莘和台大的醫生都非常驚訝,覺得不像是住安寧病房的臨終病人。
南華生死所畢業的幾位護理背景的學生,來醫院看過媽媽之後,甚至會有一種錯覺,懷疑媽媽會不會就慢慢好起來了?也因此對我不讓媽媽插鼻胃管的堅持,內心都在嘀咕,還寫email給我表達她們的關懷和疑慮。
但是我們兄弟在照顧的過程都非常清楚,媽媽的身體機能和生命曲線其實是不斷地在下滑,而她之所以表現得不像是臨終病人,就是因為我們排除了那些不必要的醫療干預措施,讓我們全家人能全心全意地用親情陪伴媽媽,以及用心靈和她溝通。
媽媽在住院期間,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但睡飽了就會醒來,醒著的時候,會睜開眼睛、轉頭,還會伸出左手揉眼睛、抓癢等等。當三弟開舜和三弟妹乃華也從美國趕回來的時候,媽媽也都知道,還伸出手握住他們。我們跟她講話,她雖然無法用語言回應,但目光會看著我們,小弟在她面前回憶童年的趣事,她不但會開口笑,還會發出「呵、呵、呵…」的聲音。
這些情況在在顯示媽媽的意識是相當清楚的,其實這也是媽媽能夠善終與往生的寶貴契機。我要鄭重地告訴各位讀者,絕大多數的臨終病人家屬在此關鍵時刻,往往都會誤判,一昧地想要延續病人的肉體生命,不斷地進行醫療干預措施,結果卻是讓病人的體力和精神逐漸消耗殆盡,錯失善終和往生的契機,想要再回頭補救時,已經來不及了,最後留下畢生的遺憾。
我心中所設定的最終目標,就是把握最後這段寶貴的時機,透過陪伴、誦經、回向、引導媽媽的往生正念,持續不斷醞釀媽媽的心念「最後能和佛、菩薩感應道交」的契機。至於機緣究竟何時現前?坦白說,我並不知道,但是我堅信「人有誠心,佛有感應」,屆時一定會有徵兆和訊息。
回到家中,媽媽昏睡的時間更長了,我們兄弟和姪兒依舊輪班回去陪伴。十一月二十二日晚上我回到家中陪伴媽媽,她喘氣喘得非常厲害,即使用氧氣呼吸也是一樣,我就打電話請教台大安寧病房的醫師,他問我:媽媽的呼吸一分鐘幾次?我馬上觀察記數,一分鐘六十次,頻率高得嚇人。醫師告訴我要密切觀察後續的變化,最好每小時作紀錄,我就交代Yani每一小時記錄一次媽媽的血壓、脈搏、體溫以及每分鐘呼吸次數。
眼看著媽媽的身體情況有明顯地退化,我就打電話邀請南華哲學與生命教育研究所的同學楊春茶來幫忙照顧媽媽。
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春茶偕同好友秋滿到家中幫忙照顧媽媽,還帶領外勞Yani用檀香木煮水幫媽媽洗頭。當天下午一點到四點,我在佛光大學上課,下課後由台北普門寺的師兄吳醫師,開車帶我到普門寺,晚上我有一場演講,結束後吳醫師送我到中和家中。
當晚春茶提醒我,要及早和家人具體商量後續該要處理的事宜,我就馬上聯絡家人、永和學舍覺勤法師、南華生死系畢業的學生王別玄、許啟哲,約他們討論媽媽的後續關懷及後事處理問題。
二十四日,我們很詳盡地討論了媽媽的後續關懷及後事處理事宜,並且達成共識。因為媽媽生性樸實、低調,而且幾乎不打扮,生平不喜歡交際應酬,所以我們兄弟決定秉持媽媽的一貫作風來處理後事:不看日子、不發訃聞、不收奠儀、不辦公祭,而以追思會的方式懷念媽媽。因為不選日子,所以媽媽的遺體不進冰櫃,直接入殮,然後火化。事後回想,還好我們家人及時會同討論並且達成共識,讓媽媽的後事處理非常順暢圓滿,否則很可能措手不及,慌亂一團。(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