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山佛學院讀了近三年,本來可以順利畢業,但為了院長東初法師,我提早離開學院。師父問我做何打算?我當時也沒有地方去,不過忽然想起大覺寺,說要回到祖庭禮祖。師父很高興說:「你到棲霞山來,我帶你回去。」
師父帶我回到宜興大覺寺後,宜興教育局任局長有天來看師父,他知道我從南京回來,就說:「這裡有一個國民小學,你來做校長。」我一聽,覺得人生好像從此將起飛一樣,心裡無比歡喜。但我一點經驗都沒有,不過沒有關係,那時膽子也大,我想應該可以勝任,就趕快寫信請在南京的同學,買了些教科書參考。
不過國共內戰爆發,白天國民黨的軍隊武裝整齊,前來要我幫忙剿共;夜晚共產黨的游擊隊來了,要我提供國民黨駐紮的情報。可憐的我,初來乍到,對於偏僻鄉村的道路都還沒搞清楚,也還不認識什麼國民黨、共產黨,不過我心裡很明白,這是很嚴肅的問題,一個不小心,就會送了小命。
這時智勇法師仗義前來學校,給我打氣,並幫助我編《怒濤月刊》,因為我們感於佛教太守舊,一些佛教人士思想頑固、執著、鄉愿,我們希望透過辦雜誌,能藉助文字的力量來改革佛教,為新佛教的理想大發獅子吼。因此當《怒濤》一出刊,就如「洪水猛獸」般震驚佛教界。好在那時我們是在宜興偏遠地區,不致於招來佛教人士的攻擊。
徐蚌會戰失利,南京戰局不穩,智勇法師花了幾個月召集「僧侶救護隊」正想付之行動,誰知他忽然打退堂鼓。我只有毅然出面,接下任務,但也不知道如何善後,就求救於師父志開上人。師父說:「你們要救護傷亡,必須經過軍隊訓練!」於是便委託宗仰中學董事孫立人將軍幫助我們,我們因而得以順利成行到台灣。臨行,師父請我吃飯,並給了我二十塊「袁大頭」。
後來我在台灣,因為報戶口、領身分證時用「星雲」這個名字,覺得改了名字對不起師父,一直沒有連絡。直到民國四十一年才寫了封信,連同我的著作《釋迦牟尼佛傳》寄給他。不久收到他的回信說:「佛傳收到,不必來信,好好弘法利生。」
後來他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清算鬥爭,遊街示眾,畫地為牢,想必是經過很大的折磨,不幸在民國七十六年左右逝世。等我民國七十八年返鄉探親,他已往生二年多。
想到當年師父把我付諸十方,讓我得以在教下、律下、宗下等各大叢林道場參學,親近諸方大德長老,並且走上弘揚人間佛教之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