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佛教翻譯四大師之一的鳩摩羅什,本為印度人。祖父鳩摩達多名重於天竺,高居宰相職位。父親鳩摩炎聰穎拔卓,朝廷任命他繼承宰相權柄,他卻辭避唯恐不及,乾脆出家當沙門,並且越過蔥嶺,藏身於龜茲國。
龜茲國是西域篤信佛教的國家,龜茲王耳聞鳩摩炎視富貴如浮雲的懿行,出郊外親自迎接,禮請他擔任國師,把年方二十的王妹耆婆,嫁給了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美少年。鳩摩炎逃離一場權貴,卻投入另一場榮遇,締結一段不可思議的因緣。
受到丈夫的影響,耆婆開始涉獵佛法,聰悟靈敏,聽聞佛經便能背誦。尤其身懷羅什時,突然通曉天竺語,凡有問難,都能說理暢達,折服對方。有一阿羅漢達摩瞿沙說:「耆婆所懷的必定是智慧之子,好像當初舍利弗在母胎時,其母也善辯說的例證。」
生下羅什的耆婆,像一般的母親,完全忘記前言。而鳩摩羅什尚在母胎之中,就展現超乎常人的辯才,日後成為佛教一代大師是想當然耳的事情。
耆婆愈鑽研佛法,愈沉浸在法樂之中,於是向丈夫提出出家的請求。本是沙門釋子、重返紅塵的鳩摩炎,卻堅決反對妻子的剃度。耆婆不得已只好絕食以示決心,六日寸粒未進,命如懸絲。鳩摩炎只好成就妻子的心願,並由妻子去完成自己未能圓滿的修道之路。
出家之後的耆婆精進不懈,不久便證得初果須陀洹。羅什七歲的時候,耆婆便度兒子出家。因為羅什是龜茲國的王妹之子,受到全國臣民的愛戴。耆婆擔心兒子利養過厚,染上驕縱惡習,羅什九歲時,耆婆便帶著他渡過辛頭河,到西域佛教重鎮罽賓國,禮拜國王族弟槃頭達多為師,學習中阿含、長阿含、雜藏等根本佛學。
羅什在罽賓聲名遠播,降伏前來論難的各方外道。國王益加尊重羅什,派遣大僧五人、沙彌十人灑掃服侍,以最上國的供養來禮敬稚齡的羅什。
羅什十二歲時,母親攜往大月氏北山,途中遇到一位阿羅漢,囑咐耆婆要好好守護兒子,若能戒行清淨,未來將大興佛法,度無數眾生。母子二人進入沙勒國一座寺院,頑皮的羅什把巨大的佛頂戴在頭上,舉重若輕,忽然一個妄念心生:「這個佛形狀巨大如缸,為什麼輕易可舉起?」剎那間,佛如千斤壓頂,無法喘息。母親問他何故?回答說:「因為我起了分別心,因此乃有輕重的感覺。」
兩人遍行西域諸國,到了莎車,羅什禮莎車王子須利耶蘇摩為師,學習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等大乘空義,讚歎道:「我從前學的是小乘佛學,不知大乘佛法的殊勝廣大,錯把石頭當黃金寶礦。」從此,羅什努力於中觀佛教的弘傳。多年後,並且引度他的小乘佛學老師槃頭達多親近大乘佛教,留下「和尚是我大乘師,我是和尚小乘師」,大小乘互為師的千古美談。
二十歲的鳩摩羅什和母親回到龜茲,受了具足戒。一日,耆婆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我將到印度去求法,龜茲國即將衰亡,你我母子情緣已盡,未來把佛陀的聖教傳播到中國唯有仰賴你的力量,但是對你自身卻非常不利,你願意去嗎?」羅什神色平和,語氣堅定地說:「菩薩道首要利益眾生,不顧自己的安危,只要佛法能夠流傳於東土,我縱然身受鼎鑊煎煮的苦難,也不會有絲毫憾恨!」耆婆欣慰地望著莊嚴偉岸的羅什,旋即去到印度,不久證得了阿那含第三果。
西元三八二年,符堅聽說西域有高僧鳩摩羅什,派遣呂光率領七萬大軍攻克龜茲,俘獲羅什回長安,途中百般凌辱羅什。行至涼州時,傳來符堅死訊,呂光自立為王,羅什遂滯留涼州十七年,直至四○一年,才由姚興迎請入長安西明閣、逍遙園譯經,並且強以女伎十人逼令受之,羅什不得已,以「但採淨蓮,莫取臭泥」來自表心地。
天下父母無不企盼子女能成為龍象,生活安逸無憂。耆婆度子出家,鼓勵他成為弘法大將,對羅什的愛護,既是母親,又是大善知識;不僅超越一般父母對子女色身的照顧,更兼及獨子的慧命成就,甚至要他不惜身命毀譽,荷擔起如來家業,他把兒子送給了眾生。
這對母子,真是佛教史上稀有難得的菩薩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