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會是永遠的呢?
我們太在意自己的擁有,一旦獲得,喜不自勝,卻不知這一切只是暫時,終究要失去。只是,失去時,我們能不哀哀落淚嗎?這一切,源於我們的執著太深。在感情上,尤其是這樣。所以,情是關卡,難以飛越。
高中畢業那年,我參加聯考,準備讀大學,我的好友卻投入職場,到香港工作,是個小祕書。我在山上讀我心愛的文學,不久,她告訴我,她陷入不倫之戀,對方是客戶,有家,有老婆。我苦勸她回頭,她說:「感情不是水龍頭,能說關就關。」看來,陷落已深。
二十歲時,我在山徑間悠閒地走著,年華如此美好,古典詩詞這般雋永,學校亭台樓閣的建築,像美麗的夢境,我是徘徊流連的仙子。
而我的好友卻深陷情愛的苦惱,剪不斷,理還亂。幸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那男子離婚,娶了她。結了婚的她,當然是忙碌的,我們的聯絡逐漸少了。
大學畢業後,我到關子嶺下的國中教書,純樸的鄉間,可愛的學生,我在那兒教學和寫作,日子是如歌的行板。
也不過才七、八幾年吧,香港的好友驚傳婚變,因為丈夫移情別戀,愛上二十歲的年輕女孩。
聽到這個消息,我久久無法言語,簡直是「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我趁暑假之便,前往探看。坐在飛機上,我想起宋‧秦觀的〈減字木蘭花〉,會不會詞裡也有屬於她的心情呢?
天涯舊恨,獨自淒涼人不問。欲見回腸,斷盡金鑪小篆香。
黛蛾長斂,任是春風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懷念遠去的人,是難以忘卻的長久愁思啊,我獨自懷抱著淒涼,沒有人加以聞問。想知我的愁腸百轉千回,且看爐中斷成灰燼的篆香吧。
我緊鎖著眉尖,任憑春風和煦,卻無能舒展,獨自煩悶地倚著高樓,眼看雁行飛過,只為我帶來更多的愁懷啊。
情愈深,淒婉更甚……
驀然相見,她的神采很差,憔悴不堪。她憤恨不平地說:「難道他的承諾,只是一場騙局?」我說:「我願意相信,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是真誠的,當時,妳的確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他,並沒有欺瞞的意圖。只是,對有些人來說,情愛也如潮水,來了,又去了。」
我的好朋友仍是傷心不已的,療傷止痛,原本就需要時間。相遇是緣,緣盡了,便也是離別的時候。她還不到三十歲,卻經歷了情愛的翻騰和幻滅。
也許,這也是一種學習,我願意相信,世上沒有白流的淚水,每一個傷口,都是一個啟發,讓我們變得更成熟,變得更有智慧,一種洞悉世事的智慧。
在這個世界上,永恆的,恐怕只有風聲、水聲吧。情愛,從來都是飄渺不定的,曾經擁有的,也會淡去,終究只是青春歲月裡的一場夢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