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一早要趕著上班，假日又貪圖睡眠，想陪妻子上市場買菜，總覺得有心無力。長久以來，心中總存著內疚，內疚的強度時高時低，漸漸習以為常，到頭來，連自己都懷疑這股內疚的真實性了。

那一晚的情形，我依稀記得。

「你來鋪床吧，我的手已經抹上護膚液了。」妻有意無意地張開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手指頭滿粗糙的，都會勾到被單呢！」

「有那麼嚴重？」我好奇地握著她的雙腕，端詳著眼前那纖細的手指，發現幾乎每個指頭的第一關節都呈現不正常的扭曲變形，輕輕碰觸指腹，那粗糙的感覺就像菜瓜布一般。

「多久了，我怎麼都不知道？」我皺著眉頭，有點責怪她的意思，這時，她反而顯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沒什麼啦！最近才感覺比較嚴重。」

早就該留意她的手指了，上網一查，「富貴手」、「退化性關節炎」這些醫學名詞赫然出現眼前，我直覺認為，是洗衣、燒飯、拖地、買菜……這些忙不完的家庭瑣事導致的，尤其「買菜」這檔事鐵定是罪魁禍首，手指頭長時間緊緊勾住沉甸甸的蔬果，使得老婆的纖纖玉手，經過歲月折騰，扭曲成今日這幅模樣。

握著妻的雙手，我跟她約法三章，以後每逢周六假日，一定要邀我一起到菜市場買菜。此後，每周六早上，每當妻子如識途老馬般穿梭於菜市場各個角落時，我就像一個小跟班，背著環保袋，跟在後頭收拾她的「戰果」。買菜的那個早晨，我們邊走邊聊，是我們一周以來聊得最多、最起勁的時刻。

我又自告奮勇地擔起飯後洗碗盤的責任，讓妻的手指盡量避免接觸油汙，擺脫如同菜瓜布般的富貴手。退休之後，我的時間更為充裕，妻若要出外辦事或是到賣場購買日用品，只要提出需求，我義不容辭地以機車接送，我們的關係更勝新婚，幾乎已達到「如膠似漆」、「如影隨形」的地步了。

今天，妻的手指依然扭曲變形，到了冬季，依然如同菜瓜布般粗糙，然而，每當我無意間瞥見那扭曲的手指時，它們就如同強烈的印記一般，提醒著我，妻對這個家庭無怨無悔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