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巴佛寺遺址圖/滿濟
那首歌是二○○九年三月暮春,迴盪在麗江曲折的胡同,店家不斷播放的歌曲。記憶裡那個女聲清新卻有著淡淡的滄桑,猜想應是素人歌手吧。二○一二年五月,在吐魯番的飯店,整理當天的遊記,構建明日的腳程,飲著粗糙無味的紅茶,驚聞「嘀嗒、叮嗒、叮嗒、叮嗒,時針它不停在轉動;嘀嗒 叮嗒、叮嗒、叮嗒,小雨它拍打著水花……」
推開窗,入夜十點半的南疆,天空才緩慢地點染上幾片晚霞。這音樂,從黃昏的飄渺處似遠又近的傳入我的耳畔。
滴答滴答,時針它不停在轉動,這趟行旅,風沙漫天,第一次,領悟到天高地闊,那望眼成穿的無垠戈壁,人只能一嘆:「大美無言。」佛經裡的「一時」,不談年月日標註地點,就是打破人對時間的成見與框架。佛陀宣說華嚴妙法的「七處交會」,如光光相融映照,人時地交會同並。
這一時,也許是過去現在未來同時合會,人們只執取光影的一角,辨識為二○一二。從敦煌到哈密,行至吐魯番。四日的吐魯番,五十度的高溫,時間的滴答變得清晰遲滯。汗逼不出一滴,我抱著火團在移動著。這樣的灼燙,卻有異常的寧靜。吃著小,甜香四溢。碧空如洗這般的湛藍,踏在戈壁風沙中,拍下那個小男孩害羞的憨樣。你幾歲?小人兒比出三根指頭、四根指頭,哦,你三歲半。小男孩滿意的笑了。
「這石頭,你買不買?」搖搖手,謝謝風霜滿面的中年男子。在蘇巴什佛寺遺址,偶然看到蹲坐角落的菩薩,應是在殿堂高座,彼時卻被棄之塵埃。至誠合掌,向潔淨的心海:願那時的佛國如明珠耀眼重現,祈請諸佛、菩薩暨龍天,憐憫此地的子民,把甘露再遍灑這片荒漠。
拿出背包的「龍天護佑」小佛卡,送給這對父子,用最簡單的言語,告訴他們,心存善念,做善事,善心人會得到上天的保護。我在吐魯番,把佛教的吉祥物,親手贈與信仰回教維吾族的朋友。看著他恭敬地把佛卡捧在手掌,轉身道別,驚見,我們被四周金黃的光暈圈著。此別,雖明天海角天涯,但今朝一照面,已結下一段來年再續的法緣。
行旅歸來,依然過著尋常日子。
行前圓滿《四十華嚴》,接下來夜誦一百卷的永明延壽禪師的《宗鏡錄》。
「何時見到你這次旅行的遊記?」
「可以借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旅途極少用文字記錄心情,所記都是景點的交通資訊、開銷的帳目等等,因為,旅行要面對數不盡的瑣碎,加上學習要全心貫注在當下的眼耳鼻舌身意。情緒如水泡、影像、石火、電光,彈指無量生滅,早不復捕捉,記憶。
只要有人問起,我的心變得像個賭氣的小孩,顯得有些惱怒、不耐。
照片是聽不到風與樹的綿綿情話,也聽不見戈壁的悠悠的哭聲;更拍不到我腳底的沙粒,它們晶瑩的珠淚為挽留我的離去;也拍不出旅人的夜有高貴的靜默共眠的淒美。那數千張的照片對你而言僅是風景的亮點,對我而言是縷刻心版的「貝葉經文」。
所記的,只是林中抓取到的片葉,願人們謙卑去理解旅行對開展佛性的甚深課題。
夏季雷雨未歇,Google一下,查到「滴答滴答」,是位大陸女歌手侃侃唱的,這首歌是多年前大陸電視劇《北京愛情故事》的插曲。生命的時針不停地走動,而你我的故事也不會停止轉動的。
下一站是庫爾勒,有著美麗的孔雀河流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