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一路直播倫敦奧運,我在看,其實沒有。我想起去年二月的長途旅程,最後一站,也是倫敦。
第一天下午,我參觀了莎士比亞環球劇場,然後穿過南華克大教堂(Southwark Cathedral),往倫敦橋地鐵站去。玩火的賣藝人在隧道裡表演,我也無暇細看了。
目的地是Bishopgate的舊史匹托菲爾德市集(Old Spatialfield Market),那裡與倫敦城區的蕭條與古雅截然不同,熱熱鬧鬧,衣服、食品、擺設、舊書、工藝品,各種各樣的東西買賣都有,我穿插在人群當中,看平民的假日生活,卻只是鬧市中的一個孤獨者。
從下午到黃昏,天色一路轉差,陰沉的雨天,倫敦的雨天。我從城東轉移到城西,從西敏寺地鐵站走出來,抬頭一看,是大笨鐘、西敏寺和偌大的灰濛濛雲朵,在快入夜的片刻黃昏,我只參觀了西敏寺的中殿和大迴廊,順道也聽一場音樂會。
我隨其他聽眾經過西敏寺西邊大門進入教堂,門上立著十個二十世紀的殉道者,當中有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被殺的波蘭神父聖國柏、德國神學家潘霍華、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薩爾瓦多大主教Oscar Romero、中國牧師王志明等等。六時正,教堂內迴響著巴赫、孟德爾頌和Maurice Durufle的管風琴作品,教堂外的光線必然更少而雨點更多,殉道者的面孔在黑夜之中依舊站立,而大迴廊更加昏暗,等待黑衣的修道者拿起蠟燭,將歷史照亮。
當我離開西敏寺,天全黑,一小窪積水在階梯上,一陣帶雨點的寒風從泰晤士河升起,吹到教堂的正門,拂動我的大衣,輕觸我脆弱的頸項和手肘。我立時帶上帽子和手套,低頭往白廳(Whitehall)的方向走,那一小段路程,因為眼鏡上的水點令焦點模糊,車頭的燈光令景觀變得毫不真實。唐寧街首相府與國防部的守衛森嚴,不容參觀或避雨。
一個異鄉遊人,精神過於滿足,身上並沒有多餘的零錢,吃晚飯是最惱人的問題。雨夜中的特拉法加廣場(Trafalgar Square)空曠,人很少,燈光更少,不宜久留,我走進街口的Tesco超市,胡亂地買了一袋吃喝的東西。
嗯,沒有吃東西的地方。
我瞥見聖馬丁教堂(St. Martin-in-the-Fields)還開門,想也不想就過馬路,走進去,站在人家的門口吃吃喝喝。教堂的接待員大概估量到,我不是參加禮拜的教徒,但他沒有趕我走,還對我說──「外面下大雨,又冷,進來吧。」我求之不得,大堂有地方坐,還有陣陣暖氣吹來,不久耳邊就傳來諧協的聖詩。
我靜靜地喝著葡萄汁,雖然沒有參與教徒的儀節,卻因為好心腸的接待員,好像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分子,大愛之中無分彼此的善意的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