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搬了新家,社區大門口站著一棵枯樹,褐色的枝枒向上伸展,樹身上掛著名牌:「緬梔」。
春天來了,枯枝的上長滿了綠色芽眼,隨著氣溫日漸升高,小小芽眼瞬間抽長,渲染出一片青綠色的嫩葉
文/葉玉華
去年底搬了新家,社區大門口站著一棵枯樹,褐色的枝枒向上伸展,樹身上掛著名牌:「緬梔」。
春天來了,枯枝的上長滿了綠色芽眼,隨著氣溫日漸升高,小小芽眼瞬間抽長,渲染出一片青綠色的嫩葉;綠蔭漸濃,知了嘶鳴,綠葉中冒出白色花苞,一叢一叢的花冠開展,黃心白瓣的花朵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哦……原來是「雞蛋花」!
記得高中時就讀屏東女中,學校隔著一條大馬路就是屏東公園。放學後,同學們三三兩兩,最喜歡走進公園閒逛。園子裡有一個大水池,池邊種著好幾棵高大的雞蛋花,從粗大糾結的樹幹看得出來,大樹已經有了年歲;其中一棵不知是親水性或是曾經被雷劈倒過,整個樹身往池水中央傾斜將近六十度,我們最喜歡爬上樹幹去看池中的倒影,陶醉在天光雲影的瑰麗變換,暫時忘記了升學的壓力。
公園側門有一間天主教堂,教堂門口也有一株雞蛋花,黃昏時,堂區內的葉神父總會牽著一隻大狼狗出來散步,他習慣繞著公園走上一圈;葉神父祖籍西班牙,深邃的眼睛和立體的五官在南部人眼中很是稀奇,覺得這位說話怪腔怪調的老外,渾身充滿了神祕感;更令我們好奇的是他的大狼狗,因為大狼狗的生殖器上永遠套著一截紅色的塑膠管。
常有小朋友圍著神父和狗繞來繞去,問東問西;我們也曾跟蹤神父走回教堂,進入教堂鏤空鐵門之前,他還不忘回頭對我們說:「信主就得救,星期天來教堂望彌撒。」我們這群十七、八歲、頭頂西瓜皮的小女生,只顧呆頭呆腦地盯著狼狗的紅管子瞧,紅色的「保險套」和滿地白色的雞蛋花,在腦海裡留下深刻的意象。
四十年的歲月倏忽即逝,去年回屏東時聽家人說,葉神父已經永歸主懷,葬在萬金的教產公墓裡。當初一位年輕英俊的小伙子,為了他熱愛的信仰,飄洋過海落腳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南部,幾十年來,和他的原生家庭幾乎完全斷絕,終身宣教,無怨無悔,最後甚至選擇在台終老、長眠異鄉。這種情操,令人感佩。
花開花落本是天律,緣起緣滅亦是恆常,許多記憶裡的風景,竟然隨著時間的遞嬗,顏色也愈來愈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