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戲曲小說裡,常見以琴音隱喻愛情,使得才子佳人的情感故事裡,往往包含了「知音觀」的文學思想。從漢代李延年的〈佳人歌〉以降,容貌艷麗的女子,生來具有不可抵擋的魅力。傾國傾城,令人生死以之。又如唐傳奇裡的深情女子崔鶯鶯、霍小玉,更是文士賞歎的焦點。
才子佳人們自一見鍾情起,至金榜題名完婚之前,兩方各自害相思,「一個絲桐上調弄出離恨譜,一個花箋上刪抹成斷腸詩;一個筆下寫幽情,一個弦上傳心事。」因望東牆,恨不得腋翅於妝檯左右,於是漫把相思添轉,一面撫瑤琴引擾芳心;一面染霜毫構思情語。文學與音樂成為叩問愛情大門的兩把金鑰匙,為有情人開啟了希望的門扉。
愛情小說家有時也意識到故事不能僅僅在才、色之上著墨,更重要的是,人生價值的攜手追尋。此間「撫琴」一事,即扮演了傳遞思想的重要角色。
琴之作為鳳求凰的傳情媒介,自漢以降已逾千年。「琴」在如此重情天地裡,作為傳遞訊息的鵲橋,將追求與思慕之情暗含在幽幽音色裡。漢代司馬相如以一曲〈鳳求凰〉,贏得卓文君的傾心,兩情相悅結為伉儷,使得此曲留下「夫妻之曲」的美名。
愛情故事動輒以「慕才愛色」為起點,才子因愛悅而撫琴,因琴與情的諧音,於是彈琴一事自然就成為談情的表徵。是以古典文學中借用「撫琴」來暗示男女悅慕、夫妻和諧,以及歷代文人以「琴絲」隱喻「情思」者,不絕如縷。
然而沒有一篇故事走不到盡頭,猶如沒有一段愛情不會結束。失戀的預告也往往藉由琴弦代為傳達,於是以琴喻情的敘事模式便以斷弦意謂著情滅。
無獨有偶的是西方十九世紀的著名鋼琴家李斯特與妻子之間,也曾有類似的取譬。達古伯爵夫人在日記中寫道:「李斯特的演奏,使我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儘管他用無比的光輝、優秀的技巧在彈奏,可是這些音樂,使我覺得好像在我們之間,有某種微妙的隔膜。我痛苦極了,簡直不知如何說出。然後,從那一天(弦斷)開始,就有愛情已告終了的預兆。」在弦斷情盡的隱喻上,文學家與音樂家都曾緩緩地將愛情的主題,推向隱隱不祥的悲劇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