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本乎靈性直覺,無關題裁對象的古今新舊,況且,藝術家經常由古出新,玩舊得今;題裁儘管千古類同,然藝術的內涵境界乃至於胸懷、氣度和視野則相異且多變,更何況千百年來宇宙間自然山川仍是自然山川,季節輪轉更迭依舊順序而行,很少甚至根本不會變異。
人物畫作為西方繪畫的主流,似乎成為一種必然或世所共識;然而,同樣是人物畫的題裁,古典主義和寫實主義略有不同,寫實主義和印象主義差距則大,而印象主義和表現主義則各有面貌,否則各有「主義」,未免多此一舉,一律叫做「人物畫」,不就結了?
因此之故,人物、靜物、風景等稱說,只是方便權宜於一種題裁的分類別科,不同的藝術家對相同的題裁會有不同的詮釋與表現技法,乃至於不同時代對相同題裁的作品的創作發揮,則有不同時代的觀點和論述的語彙解說;總之,自然山川、人物鳥獸,千百年來被不知多少畫家畫過寫過,從來不曾聽說會有重複雷同或相似,除非作者刻意模仿,則另當別論。
莫迪里亞尼(Modigliani 1884~1920),畢竟從事人物畫創作,除了人物畫,他極少觸及其他,他的人物畫和古人的人物畫不同,和同時代畫家的人物畫也不同,和他自己創作過所有的作品都不同,儘管畫中同一個模特兒一再出現,不同時間、不同的心理感受、不同的思維觀照,更不能雷同,這就是藝術,這就是藝術家的特質,這就是藝術所以被稱為藝術,被冠以「永恆」和「無價」最重要的因素。
莫迪里亞尼這張「有藍色波卡小圓點衣飾的少女」人物畫的不同和其特出之處,表現在那粉色柔美輕飄下的素樸與真情。莫迪里亞尼幾乎將所有的顏色全部混合大量的白色,除了外露臉部的膚色外,包括粉紅、粉綠、粉藍、粉紫、粉黃,淺灰等色,都匯成一系列的粉色組合,介於淺色銅(light tone)與淡色調(pale tone)之間,將少女的清純無染,稚嫩適柔表現得淋漓盡致。
膚色帶橙褐的拉長的頸部和瘦臉,為的是他堅持的變形審美觀,源自黑人雕刻木頭色澤和砍劈的造形,一種堅挺生命的力美,及生命與環境周旋和抗爭的一種本能的求生意志,意外地帶給純淨少女內在生命添增些許陽剛的鬥志;這是莫迪里亞尼的畫作中,處處被刻意強化垂直向上的長方形結構,此刻正顯現它的潛在的魅力。
其實,向上、垂直、長方形等符號特徵,正是莫迪亞尼的精神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