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說 詩的演出

文/高行健 |2012.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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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本詩集,雖然從童年起就不斷寫詩,卻極少發表。記得是一九九一年,我已在巴黎定居,應台灣的一些詩人朋友約稿,先後在《中國時報》和《現代詩》發表過幾篇,迄今已整整二十年,這次也是在老友林載爵先生的關心和催促下才整理出這本詩集。

我不自認為詩人,儘管詩歌可以說幾乎貫串我的創作,從專為舞蹈寫的劇目《聲聲慢變奏》到劇作《周末四重奏》和歌劇《八月雪》,乃至最近的電影詩《美的葬禮》,其文本都是詩篇。

這本詩集中收錄的五篇主要作品,其一〈我說刺蝟〉,不如說是一首戲作,我稱之為現代歌謠,也因為民間歌謠現時代已經被流行歌曲取代了。其二〈逍遙如鳥〉,原本是為電影寫的,我把我做的這種擺脫敘事結構的電影稱為電影詩。其三〈夜間行歌〉,則是我所謂的舞蹈詩劇,將詩與舞蹈和戲劇表演結合在一起,自創的一種舞臺表演樣式。

二十多年前,我還在中國的時候,曾為旅美的舞蹈家江青女士寫過一個這類的舞蹈節目,取材於宋代詞人李清照的〈聲聲慢〉。這些作品不同戲劇舞蹈便同電影聯繫在一起,只有〈遊神與玄思〉算個例外。

語感與樂感

我的詩都回歸口語,一聽就懂,應該說沒有一句要費心琢磨的,哪怕我寫的時候一再修改,有的甚至改上若干年。這並非誇張,也因為我對詩歌的語言有種頗為極端的要求,得琅琅上口,甚至可以唱誦,因而首先注重的是語感和語言的樂感。對我來說,語言得出自活人的聲音,書寫與修辭是隨後的事。換句話說,不以文害意,造成語障,這種苛求又來自我對現代漢語的反思。

現代漢語的歐化,把西方語言的語法和句法形態不加消化,生硬引入現代中文的行文,往往讀來費勁,難以聽懂。近三十年來,西方現當代文學和語言學的譯介,更促使中文進一步歐化。我反其道行之,追求的是現代漢語的通達和流暢。

四聲及語調

我以聽覺來梳理筆下的語言,通過朗讀,是凡費解的詞句一概清除。語言的語感與樂感超乎語法與修辭的範疇,同說這種語言的人,活生生的感受密切相關。漢語的四聲,平上去入形成的抑揚頓挫,是中文語音語調的基本構成。古漢語主要以四字句行文,《詩經》與《楚辭》正源出於此。之後的五言與七言律詩和詞曲的格律同樣建立在四聲的基礎上,進而賦予節奏的變換,更加音化。

白話文為漢語引入大量的雙音和多音節詞,還有許多外來語譯成的新詞,再加上西方語言的語法和詞法的形態湧入現代漢語,中文語音語調固有的四聲似乎忽略了。我的詩則確認四聲形成的語調與由此而來的節奏,並訴諸宣敘和詠嘆,因而便於出聲朗讀。我寫作的時候時常借鑒音樂,希望詩句富於音韻和節奏感,這也是我的詩在語言上追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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