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張拼圖照片已經擺放在我桌上很久了，是三五八寢室的聚餐照。我們倒也不曾料到，那次聚餐既是三五八寢室第一次齊聚吃飯，也是最後一次。

還記得那天冬天寒冷，下著大雨，刮著大風，只為了L考上台大，歡送她離開。我們相偕至一間不大的簡餐店內，聚餐。彼此說說笑笑，吃吃喝喝，還拍了幾張照片。每個畫面都笑得甜，毫無一絲不捨與傷感。離開後，我們在門口處，請店員拍照，為這場餐敘畫下紀念。隔日，W很貼心地從這些照片揀了一張較好的，拿去沖洗、印製成一幅拼圖，送給大家。

每張拼圖以其個體零件，一個個難以辨析的詭異圖像，相互連結，組構成一幅完整而豐美的畫面與故事。這幅拼圖並不難，很快就可以拼好。細看，約莫是沖洗效果，或是店內的照明和空氣氛圍，又或者是店員的攝影技術，我們髮絲暈著一圈光澤，面龐柔和而紅潤。然而，每個人的臉和身體卻被那工整的刻痕畫出一道道的細縫，那縫隙因光線穿透，導致我們變得有些模糊。儘管如此，我仍喜愛。

實則，最麻煩的，約莫是拼圖照片太易碎，偶一碰觸到，拼圖便會脫落，導致那張照片東缺一角，西缺一角。確實，它少了一個框，且需要一個框。只是我一直沒時間為照片細挑一個適合的相框。這件事耽擱久了，倒也忘了。似乎，我也適應它零散的模樣。

一季又一季的櫻花開、杜鵑謝，輪迴往返的自然，訴說著不變的規律。人間世那流轉不拘的情緣，固然更為複雜，無以捉摸，但不變的仍是那分與合。無可否認，畢業成為室友異動的最大原因，三五八寢的室友們來去變換，最後，我也因一些特殊情況而更換寢室。霎時，那張照片的主角們，全都紛飛而去，散落於各地，竟找不到飛翔的軌跡，最終失了聯繫。像那零散的拼圖，隱約預示了我們無以迴避的分離，且未曾密合。

原來，我們之間始終留著空隙，在拼圖裡，在現實中。

然後，我在新的寢室裡遇見不同的室友，不同的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習慣，零件的重新連結，組成另一幅拼圖。往來間，又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而今，那幅拼圖照片依舊無框，散落桌上一隅，被書本、講義遮擋著。只在我偶爾想起時，將它重新拼貼。記憶便在拼圖來回脫落和拼湊之間，記起一點什麼，也遺忘一些什麼。

就這樣，一年一年過去了，微溫的記憶疏映在文字中，在掌心裡。只剩下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