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歲多次中風、早已不省人事多年的阿聰伯，這次因敗血症來安寧病房住院。第二天晚上，值班護士查房完後，跟阿聰伯的女兒說：

「血壓量不到了。」

家人聽到緊張地說：「我們希望阿公能留一口氣回鄉下老家。」

於是阿聰伯的家人趕緊辦理病危出院。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阿聰伯呼吸聲音變得更大、更有力。由於左鄰右舍及親朋好友在探視阿聰伯後，總會提供各種意見，阿聰伯的子女，擔心被說不孝，再次將阿聰伯送回醫院。

「醫師，這一次，就等到真的不行，再跟我們說吧。」

走出病房後，護理長小聲跟我說：「阿公的家人說，這次就算形式上留一口氣回家，也能接受。」

「真的？這樣很好。」

「對啊，我爸爸的姑婆上星期本來快走了，她的家人因為還沒全部到齊，醫師被要求為老姑婆急救，做氣管插管、打升壓劑及裝上呼吸器延長生命，以便等到家人到齊，見最後一面。」

「像阿聰伯及你爸爸姑婆的案例，幾乎每天各大醫院重症病房都發生。」

「雖說『留一口氣回家往生』是大部分老人家的心願，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得到。就算現代醫學科技發達，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盡人事包括：第一、末期病人及家屬跟醫療團隊，平時除了照護病人『生』、『病』的問題，也須同時替病人及家屬，想想病人即將『死』或『瀕死時』，如何避免『無效醫療』的問題。」

「第二、這些病人在『往生中』的相關照護衛教，是需要不斷學習，才能在必要時發揮作用，並不是只靠醫病雙方的『心願」就能達成，還要一起『努力』學習、練習，如何避免無效醫療，讓病人善終，才有機會達成目標。」

「那，『聽天命』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靠平時多行善積德，廣結善緣，才能在緊要關頭遇到貴人相助（如不說閒話，贊成讓病人在家往生的親友，或居家附近有協助善終的醫療專業人員─社區開業醫師、居家醫療團隊等），或能得到直接在夢中往生的福氣。」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