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老滋味】
久違的ㄆㄥ果圖/朱允綺
非報系
第一次吃綠色蜜棗時,被它的外型所吸引,因為讓我想起小時候,家裡院子前大樹上的「ㄆㄥ果」〈閩南語發音,當時大夥兒都是這麼叫它〉,但不是蘋果。
印象中的「ㄆㄥ果 」,橢圓的外型酷似蜜棗,嫩綠色的外皮、蘋果般香的果肉,中間還有一粒像蓮霧的褐色乾核粒,核粒與果肉中間是空心的,可以用雙手的大拇指,往果子中間部位下壓,「噗」一聲,分成二半,入口後,滿嘴香甜的美味。
小時候住在父親工作單位提供的宿舍,一層樓的日式洋房。整個社區僅有二株ㄆㄥ果樹,一株長在我家院外,一株長在邱家院內,由於我家這一株長在院外,所以一群玩得飢腸轆轆、大大小小,十來個蘿蔔頭們,總會聚在樹下,嘰嘰喳喳吵著,推一位 「勇者」 上去摘,最後總是隔壁家,大我四歲的順子哥,自告奮勇爬上樹,為我們這群小鬼解饞。美中不足的是,每次每人頂多分到二個,讓人意猶未盡,唇指間猶存淡淡的香味,甚至還夢到一大簍的ㄆㄥ果,全都朝著我微笑。
邱家的一株較為壯大,邱媽媽會將它做成果醬請我們吃。據說製作果醬費時又費力;得先將果子洗淨、去核、加糖、加水煮熬,熬的過程需要有人一直在旁看著,適時翻攪,不然鍋子底層的果子會糊掉,以致整鍋泡湯。於是有人問邱媽媽:「請人吃會不會可惜呀?」因為熬到最後只剩原果子分量的八分之一果醬,她說:「人有時是需要被讚美的,何況我也常吃你們的點心呀!」
自從搬家,離開那個地方,四十年來未曾在市面上見過這種叫 「ㄆㄥ果 」的水果,而我對它的懷念卻是與日俱增。
一天,風和日麗,驅車沿著中興橋,來到睽違已久的故鄉──塔了坑(現今的迴龍)。當年在我眼中,老家院與社區,巨大而神祕,ㄆㄥ果樹矗立在那兒,像似廟裡的一尊大佛像。
憑著記憶中四十前的模樣,步行進入社區,沿著坡道,努力思索著老家的方位,赫然發現坡道兩旁的大樹,它們個個都已披著層層乾脫發白的樹衣,心中倏然有點不忍,誰說只有人會老呢?
似曾相識的家院,變小了,寂寞的老屋早已無人居住,破簷破壁的,屋簷似能篩落星光,也能漏下雨水,門也銹了,木門窗及一些木板的結合處也開裂了,圍牆內那些綠色植物零亂叢生,有些還以那些縫隙為家。一隻孤守的老狗,臉上布滿細密的皺紋,走出院子,目睹此種景象,令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與淒寂。
不知經過多少寒暑的「ㄆㄥ果」樹,依然矗立在圍牆外方,趕緊上前緊緊的抱著它、撫摸它,好像有一輩子那麼長。怔怔的看著一枚躺在掌心,香味依舊的「ㄆㄥ果」,看著它在陽光下璀璨的光,有些出神,啊!這原來是因重逢而滴下晶瑩剔透的眼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