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牛又上了報紙的頭版，有位同事很不解：「楊志良不是在他的書《拚公義，沒有好走的路》中說衛生署委託台大做了研究，除非每天吃一百一十二公克，連續吃八十年，才會有問題嗎？怎麼報紙還在吵？」，另一位同事說：「你不知道，這就叫媒體治國，媒體抓住一個主題，一炒熱，政府就手忙腳亂去滅火，媒體罵什麼，政府就忙什麼」。兩人想一想，就問我：「人並非理性的作決定，好像是你們心理學的領域吧？」。

沒錯，心理學家研究過這個主題，還因此拿到諾貝爾獎。康納曼（Daniel Kahneman）教授挑戰了過去經濟學家認為人是理性動物的假設，用實驗顯示人不是理性的動物，並不能理智的做出選擇和判斷，在二○○二年拿到諾貝爾經濟獎。

他的研究很有意思，跟傳統心理學的實驗很不一樣，他問：K出現在字的第一個位置的機率多，還是在第三個位置的機率多？受試者一聽，腦海中立刻浮現許多K開頭的字，但是想不起幾個K在中間的字，於是就判斷K在第一個位置的比在第三個位置的多。但是這是錯的，K在第三個位置的英文字遠比在開頭的多（其實L、N、R、V都是在中間的多）。那麼為什麼會犯這個錯呢？因為人在做決策時，常會因手邊有多少馬上想得起的例子而下判斷，很少真的去考慮統計的機率，這叫「系統化的錯誤」，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偏見」。

人會有偏見而不自覺，因為這個心智歷程是自動化、不費力的，而統計數據的思考方式是特意的、較慢的歷程。康納曼的實驗顯示，人常愛走捷徑（heuristic），常憑過去的經驗或刻板印象下結論。例如他問：「有一個人個性溫和、很害羞，對別人沒什麼興趣，但是如果你找他幫忙，他都會幫你的忙。他很愛整潔，喜歡事情井井有條，對細節非常在乎。你認為這個人比較可能是圖書館員還是農夫？」大家都選圖書館員，因為句中所描述的人格特質跟我們心目中的圖書館員很符合，但是忘記去考慮統計上的機率，在做這研究的當時，美國是每二十個男性農夫，才有一個男性圖書館員，這個人是農夫的機率大於圖書館員。

回到媒體治國：教授和醫生的緋聞不比政客少，但是大家都覺得政客不規矩、包二奶、玩小三，因為媒體喜歡「爆」政治人物的隱私，沒有人去管醫生或教授有無不倫和不法。所以，只要上了報紙或電視，大家就會有印象，多上幾次後，下次類似的事出現時，人們很自然的就想起前面的事件，就覺得政客玩女人了。美牛事件是因為媒體很少報導不煽情血腥的事件，即使有實驗數據，老百姓也不知道，輿論就一面倒了。

所以我們看到，老百姓被媒體選擇性報導牽著走，在民主時代，為了選票，政府不得不馬上處理選民所關心的議題，於是就變成「媒體治國」了。從人性喜愛走捷徑作判斷這一點看來，媒體自律和平衡報導真的非常重要，當媒體左右選民的直覺觀感時，它也就左右了國家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