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四,你的離去也同時在我心中留下永恆的陰影。雖然我曾經反對過家中長輩的這個決定,時至今日也不斷後悔當初沒有更堅決的主張要將你留下,即使我不認為這麼做對一個無辜的小生命是最大的慈悲,但我本該好好的保護你,而我卻因怯懦而在長輩的監督下親手將你捨棄,我的確該讓愧疚永遠啃噬我的心。
不知是從哪一代開始錯解放生的真義?我們這些糊塗昏瞶的人類總是自以為將任何生靈隨意棄置就是恩惠,從未認真的思考生態平衡的問題,自認慈悲的將無法爭取生存權的小動物放在牠根本無法生存的地方。而放生美其名是慈悲,其實若不是為了人們想藉此得到老天的庇護,就是自己養膩了,不想再為一個小生命負責。這些觀念一代一代沿襲著,才小學的我看不出這種錯誤的觀念對你是種摧殘。
忘了民國幾年的哪家電視台的報導,自巴西進口的綠色小烏龜身上竟帶著致病的沙門氏菌,當時的你正是我捧在手心的寶貝,家人卻一致主張將你放生,這麼美好慈悲的名詞有時代表了棄養的行為。我的反對無效,陸生的你卻被不了解動物習性的家人決定放在冰冷的潭水,我不知道這樣對你是一種殘酷的判刑,也沒有一個睿智的人站出來大聲的說這樣做是不對的。
人類總是毫無道理的害怕一件事物,因此做出愚昧的行為,雖是為了保護自己卻同時傷害了其他的生命。這樣的恐懼很快就忘記,一個小小生命也許很快消失了,誰會記得自己的錯誤?前幾年因為人們對漢他病毒的恐慌而棄養殺害了多少無辜的寵物鼠?而那些恐懼的大人竟和當年的我一樣對生命無知。人類破壞環境卻怪小動物散播病毒,是誰給了人類諉過的權利?
如果當年我能將你留下來,也許現在正發著牢騷的我還有你在聆聽。當年的你是大姊買來卻無心飼養因此贈與了我,因為你而讓我覺得所有的烏龜都是溫柔且充滿靈性的,其實有些烏龜很兇,但老天垂憐而讓善良的你遇上孤僻的我。我的阿四不吃魚蝦不吃肉,獨鍾甜脆的高麗菜,就算被欺負也不會咬人。你聽我說話時會搖頭點頭,看著哭泣的我眼神充滿疼惜,像一個最真摯的啞巴朋友,可惜老天爺竟是那麼快就收回我倆的情緣。
尚未棄養你之前正流行大家樂,那些妄想一夜致富的鄰居一槓龜就來敲打你脆弱的殼,頑皮的孩童以為你的殼是打不破的,因此他們都當著我的面虐待你甚至用力擠壓你的身體,看見你痛得發抖竟然還笑的出來,有人在你背上用粉筆亂畫,或者壓著你不讓你前進,一次一次翻倒你,用各種方法欺負你。有幾次你嚇得躲在殼中閉緊眼睛,我以為你死了,一直和你說沒事沒事,你才安心的睜開眼伸出頭和腳,只有在小主人的手中你才能被呵護。
阿四,你懦弱的小主人始終不敢為你打抱不平,你終究還是要離開我的掌心,而在陌生的環境生存,被飼養習慣的你如何覓食?面對生命的威脅時你又如何逃脫?你和你那些兇猛的同胞是不一樣的,柔弱的生命如何在惡劣的地方活下去?曾經聽說我家的門口有一隻巴西烏龜在緩緩爬動,卻還是被長輩拿去給鄰居的小孩。那是一個奇蹟嗎?是你千辛萬苦挪動你的小小身軀想回到我的身邊嗎?你知道小主人需要哭泣時能看見一雙溫柔美麗的眼睛,還是你仍痴望小主人的保護?
我終究是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一次次夢見你想游回來,卻被波浪越推越遠的身影,你我都無力反抗分離的宣判。罪惡兩個大字重複烙進我的心裡,我不想找任何理由為自己開脫。
阿四,這掌心裡的友誼,永遠在我腦海中存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