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完成採訪之後,目送著蔣經國先生的車隊離去,接下來只要我寫完稿,處理好照片,就可以安心回家了,但也偶有例外,誰曉得他又回來啦!
那是老蔣總統去世後不久,台灣辦了大規模的減刑,減刑日前一天,我在大白天一直待在台北監獄裡,採訪監獄行政單位辦理減刑受刑人提前出獄的準備情形,減刑出獄對受刑人來說,當然是喜出望外的事,只因同一個大牢裡,關著不同刑期、不同罪名的受刑人,有些能減刑,過了子夜時分就要出獄了;有些雖減了刑,還得再坐三年五年大牢;有的則因所犯法條不在減刑之列,一天也沒得減,因而囚情波動,我特別注意到了這樣細節。
沒想到正忙著採訪,突然監所裡外氣氛緊繃起來,回頭一看,經國先生已和法務部長(法務部當時叫做司法行政部)等官員走進來了,蔣先生不但來看獄政人員辦理減刑準備作業的情形,還特別進到牢房裡,仔細繞了一大圈,也和幾名受刑人略做交談才離去。
這是難得的巧遇,這則獨家新聞來得不費工夫。採訪完畢,發好所有的稿子後,我再繞回到台北監獄,除了想和監所人員聊聊,看看有什麼白天漏了網可以再用電話補報給報社的精采事,更重要的是減刑提前出獄者,在過了凌晨零時就可走人,三更半夜走人雖然交通不便,然而監獄那種地方,誰也不想多待一分鐘。所以今夜我得準備通宵採訪,捕捉受刑人在子夜時分提前出獄的鏡頭,同時問問他們的心聲;沒想到我從桃園市轉進桃鶯路時就看見了路口的員警「特勤」布置,當時心中大大疑惑起來,這麼晚了,還有特勤,是在演習嗎?
加快速度來到台北監獄:哇!白天才離開的熟悉的幾輛車停在大門前!我連問也沒問,立即朝裡頭衝了進去,果真蔣先生在那兒。這時已滿晚了,獲得減刑得以提前出獄者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踏出鐵牢,重嗅自由的空氣了,經國先生居然再進到了監獄管制區,和即將出獄及未能出獄的受刑人晤面。
第二天,大清早時經國先生第三度來到監獄,這是我追著他採訪前後十年中,第一次看到他兩天三度來到同一個地方。古人談良政有「澤被囚藜」的說法,經國先生的關懷面深達監所大牢,用心之深,讓我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