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罹患躁鬱症由來已久,年近五十歲時,她開始失眠。我嫁入夫家時,她六十出頭,已養成吃安眠藥習慣,她滿抽屜都是感冒藥水,我便直覺她罹患憂鬱症。我與公婆同住了十年後,仔細觀察發現婆婆情緒起伏頗大,應是躁鬱。配合醫師藥方服藥九個月後,婆婆開始抗拒吃藥。夫家兄弟三人,始終認定婆婆慈愛、能幹的印象,無法認同「母親生病」的事實。
十年服用安眠藥的結果,婆婆變得多疑、猜忌、主觀強、黏人、脾氣日益暴躁,最親近她、服侍她的我,整日飽受挑剔、謾罵。我對著鏡子告訴自己,不要跟著病人起舞,傻氣的我,以為可以擔當起照護的責任,直至後來也開始日夜哭泣,甚至找尋解脫生命的方法,才猛然覺醒意識到自己也快得憂鬱症,勇敢向家人尋求分擔照護責任。堅決向先生解釋拖延治療時機,只會讓病情雪上加霜。
經過一番家庭慘烈爭執,隨著請外傭分擔後,總算能回復清明,而卸下重擔的我,卻仍經過了一年的沉澱、調整,才真正回到原點,開始用平靜的心,搶救被折磨得搖搖欲墜的婚姻。
現在我學會了用感恩的心態,看待曾經走過的這一段路,告訴兒子們把「阿嬤當菩薩」,若不是因為她的病,我或許看不出孩子們純真的價值,當我飽受折磨時,孩子們一路相伴,讓我想起聖經裡說的,當回復小孩的模樣,單純仰望上帝,用孩子的眼,觀看奇妙世界,一朵花看得出它的美,一隻鳥飛過也能感受牠的自在,大千世界何等精采、美妙!憂慮就交給上帝吧!
若不是阿嬤的病,我一定沒辦法及早領悟,原來生命的快樂和滿足不是向外求而是向裡求。人不該為快樂滿足訂條件,不是等賺了幾億幾千萬、買房或得博士得高位才快樂滿足,而是先安定好自己的身心靈,豐富自己的心,套句聖經的話:「人若賺得全世界,卻賠上自己有何益處呢?」
無論如何這一段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人不轉心轉的經歷,讓我在剛過半百之齡遭遇,領悟了隨緣轉彎,人生自在自得,「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即至歸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從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是山這一段路,真是托「阿嬤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