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淹沒的書堆中,拾回一本曾經看過的書,是中年女子龍應台與他兒子的對話:《親愛的安德烈》。
書中刻畫中年女子的心情、個人的情感、社會的覺知、文化的反思、歷史的借鑑;母子的書信對話中,處處可見中年知識婦女的成長痕跡,不自覺的流露出壓抑的、謙卑的、反省的各種心情,當然也有那唐突的兒子,刻意突顯年輕的自由與昂揚,只為了提醒母親,她身上背負著台灣中生代無法揚棄的沉重包袱。
有志氣的人看了這本書,大概都要閉門伏案好好思考吧!像我這樣沒有遠見與大志的中年婦女,倒是在龍應台的開場白裡,好好想了屬於自己的人生旅程。我最喜歡開場白的最後一段:「日後的人生旅程,當然還是要飄萍離散,人生哪有恆長的廝守呢?但是三年的海上旗語,如星辰凝望,如月色滿懷,我還奢求什麼呢?」
龍應台說,這三年來與兒子的通信,就像在黑夜的海上互打旗語,雖然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不同語碼,但,兩人還是交流了。而我看完這篇後,忍不住開始想,我自己的暗夜旗語,會訴說什麼故事呢?
四十以後,我與自己訴說那月色滿懷的旗語,追想四十以前的星辰凝望。老早的夢想開始起步,我要走回鄉下老家,把童年的田園整好,種菜與花,菜蔬養我,花來供佛;踟躕海邊撿回的漂流木,將砂紙與桐油磨平,似圓似菱的那塊肖楠,刻寫「平安」,讓女兒負笈海外。
我才四十歲,但已經不想出門旅行了。那窗外可以凝望的繁星,相較於年輕時代的天涯海角,還要遠。曾想叱吒風雲的如畫江山,就讓江山如畫吧!那份雄心壯志,早已不如月色滿懷的溫柔。我開始釋懷,摘不下明星也無須失落,隔著天涯,某一種亙久的神祕在心中,只有曝曬月光的人能懂。或許,該要老到某種境界,才能圓融這種神祕的完整心情。在柴米油鹽中,在抒放的自我裡,我漸漸往安然邁進,而四十是一條神祕的界線。跨過,中年來臨,我已安頓了自己。
感謝那曾經俯瞰我的繁星!當我年輕的心,無法理解那片神祕的語言時,那絢爛的星際,令我開啟浩瀚的想像與美麗。無知的信心讓我擁有遠飛的翅膀與決心,飛倦之後才能明白:光年的距離,讓星辰美麗;而遠方,永遠留在翅膀飛不到的地方。然若不飛,永不能懂。
一絲星光,仍在宇宙蒼茫中。月色滿天,我凝望暗夜旗語,笑看人生是在如此迷離的寄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