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高齡近九十，身子骨仍很硬朗，對服裝儀容甚為講究，主張女子萬不可邋遢。她的身體，小病痛多少有，但健康情形大致良好。未料，前年心律不整舊疾復發，被迫臥床療養一周，恰逢農曆新年，除夕團圓飯臨時取消，改為病床前二十四小時輪番看護兼圍爐。外祖母出院後彷彿變另一人，不時挑剔埋怨、唉聲嘆氣，不接受仰賴輪椅與輔助器，堅拒成人紙尿布，悲觀消極，連曾孫的童言稚語亦難搏歡顏。

之前聘僱的居家看護，概以雇主態度惡劣無法勝任為由相繼辭退。老人家一再血淚控訴，但事實不外乎看護人員謹遵醫師指示，堅不允老人家清晨沐浴，以防血壓暴衝諸如此類。子女們難以置信，好母親怎會變成了蠻不講理的惡婆婆？

外祖母住院期間，母親食不下嚥難以成眠，無時無刻神經緊繃，逼不得已，只好求助精神科門診，但大袋藥丸泰半未按時吞服。無論子女說得口沫橫飛，依然無動於衷；勸得口乾舌燥，依然無效。不可思議！自那周與死神近距離貼身互搏平安歸返，二老不約而同返老還童？

我想，且不妨將二老視作初生嬰孩，以柔軟姿態覆之、悉心呵護吧。把握當下，莫抱「樹欲靜風不止，子欲養親不待」之憾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