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歲癌症末期病人阿鳳，家人看她近日陷入漸漸虛弱、無神的狀態後，緊急送她住院。住院當晚，阿鳳睜著大大的眼睛指著天花板用台語說：「壁虎－，壁虎－」

「媽媽，妳說什麼？」阿鳳的女兒阿繡正要餵水給她喝，疑惑地問。

「好多壁虎－，好多壁虎－，好可怕－」

「媽媽不要怕，我來把這些壁虎趕走，好了，都被我趕走了。」阿繡做樣子把天花板的「壁虎」趕走後，阿鳳又自顧自的重複念著：

「阿母，阿母－」

但阿繡知道阿嬤早就過世了。然而阿鳳卻一直睜大眼睛，盯著病床尾端重複念著：「阿母－，阿母－」

「周醫師，我媽媽好像怪怪的，胡言亂語，到底怎麼了？」

「這種情形叫做『譫妄』，就是急性意識混亂。譫妄常伴隨妄想（例如相信有人要害他，或壁虎要來咬她）跟幻覺（例如看到過世的親友）等，且會讓意識清醒程度降低、注意力變差及失去定向感，情緒會激動或呆滯、有時清醒有時昏睡。」

「我媽媽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醫師，我聽說人快走的時候，會看到已經過世的人來探視，醫師，我媽媽是不是快要『那個』了，會痛苦嗎？」

「病人在臨終前，的確有部分會有譫妄的症狀出現。病人本身並不知道，但只要症狀控制好，能平靜休息，病人是不會感覺到痛苦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

「造成譫妄的原因有許多種，妳媽媽目前除了電解值不平衡外，還有阿摩尼亞（氨）毒素偏高的情形。這些都有可能是造成的原因，當然癌症末期的遠處轉移，例如癌細胞腦部轉移等的可能性也都有。」

「醫師，那該怎麼辦呀？嗚－

」阿繡傷心的看著面露驚恐狀、持續胡言亂語的阿鳳，不禁流下眼淚。

「我們會詳細檢查看是急性突發疾病，或是感染症、內分泌失調引起，而對症下藥，至於是否有腦轉移而引起顱內壓升高，也會緊急做電腦斷層掃瞄，然後電療跟藥物控制，院方定會選擇對病人最有利，傷害降到最低的醫療處置。」

「醫師，我媽媽說過很多次，她知道癌細胞已轉移全身，且骨瘦如柴，不希望再做那些侵入性檢查，以免受苦－」

「我想，先把媽媽不舒服的症狀控制好，且防止她因意識混亂跌下床受傷，然後同時盡量把握時間，按照媽媽清醒時所交代的，做好一些善終的準備。」

「嗯－」阿繡無力的點頭，此時護理師給阿繡一個擁抱，讓阿繡的頭靠在她肩膀上，小哭一會兒。阿繡情緒發洩後，抬起頭如釋重負靦靦地說：

「我知道了，媽媽只是呈現一種臨終前的生理現象，不是怪力亂神，更不是中邪，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作者為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