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給你阿爸知耶。」
阿嬤總是將身上最寶貴的東西送給別人,自己卻什麼都沒有留下,她早已習慣奉獻,卻都忘了周圍的孩子皆已一個一個地慢慢長大,怎不會照料自己?儘管時空交錯重疊,在她的眼裡,我仍是多年前那個吵著她搭車的小女孩,一起在月台上等待誤點而姍姍來遲的火車。
究竟每個人對於誤點的定義不同,是時間的認知,或是刻板的記憶,然而在阿嬤的潛意識中,生命的茁長是一座不朽的車站,兒孫們是一列列誤點的火車,我們永遠是行駛在童年的稚子。
月台上,又傳來火車誤點的廣播聲息,我久久陷入誤點的迷茫裡。壁上的照明燈彎鉤如月,勾起沉睡的盛唐,還有李白一句淺淺的「低頭思故鄉」,這樣離鄉背井的磨礪使我體會成長的況味。
時間總是匆忙,當我們省視自己的遍體鱗傷,才發現那匹在心頭的脫韁野馬已漸漸馴順。當我們重新觀看這座車站,也許吧,美麗的、醜陋的,都將隨風流逝。
離開月台,獨自步行於人聲鼎沸的台北車站,我開始想家。不可否認自己仍未完全長大,心靈的某個角落還是脆弱的,禁不起分離的衝撞。然而,我卻無法回家。
料您會取笑我的幼稚。不過,茶過多巡,只聞您鼻息已雷鳴,就當作是取笑我的一種方式。可能,這個故事太長,你也累了,遂趴在和式木板上睡去。我起身為您蓋上一條毯子。
您不曉得的,生為這塊土地的一份子,為了生活,也只好離鄉背井。直到最近幾年,雪山隧道興建,我隨一群朋友回鄉投資觀光業,也許這是在鄉中自存的法則之一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維持一輩子。
這首歌要結束了,偷偷告訴您,我父親也很愛這首歌,我是後來才知道的。
間奏響起,旋律還在,我捨不得立刻切斷,允許我聽完最後一句││明年還你伊都,丟丟銅仔伊都,阿末伊都,丟仔伊都有甲利。
回頭,我把手中的茶飲盡,那味道還在呢。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