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能夠回到那個時候的話，我會這樣對你說。

「你的大手，讓我長出了翅膀。」

我依稀記得，你細心教導我騎自行車的時候。你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上那輛小小的腳踏車。

「別怕，一直往前踏，我扶著你。」

你輕輕抓著腳踏車的後方。那個時候的你，像帶著我漫天飛行的超人。可是後來，你放手了。我狠狠地跌在地上。我哭了，哭著說你騙我。呵，有一段時間我不敢再騎上那輛車子呢。總覺得你和它合謀欺騙我。你扮著鬼臉，說我是膽小鬼。你的激將法像必殺技，總會成功。果然，好勝的我不服輸，又吵著要你教我。哼，這次你再放手，我就不理你了。

你還是放了手。可是這次，我沒有跌到。我成功了！我戰勝了腳踏車，也戰勝了你。我心想。

就像把手中珍愛的紙飛機放出去一樣。你把我放出無邊無際的藍天。

如果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會這樣對你說。

「你啊，把我寵到了天上。」

也許是那個時候年幼的我矮小，站立在我面前的你像一座大山。可是後來我發現，你不像你所說的一樣，天不怕地不怕。能夠帥氣地徒手抓蟑螂的你，也曾經被突然跑出來的小蟑螂，嚇得跳了起來。能夠帥氣地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的你，也曾經偷偷地躲起來掉眼淚。我猶記得，我穿上深藍色校裙的那一天，你的那異於平日的表情。呵，被我發現了，你的眼睛裡，閃著淚光呢。

你想在我面前，當個帥氣又能幹的老爸。其實，你一直都是。

如果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會這樣對你說。

「好不好，我們都別走得太遠。」

我不知道是你慢了下來了，還是我的腳步太快。上了小學後，我的朋友多了，你也遠去了。吵著要你說故事的那個我消失了，會把我放在肩上散步的你也不見了。取代你我之間嬉笑聲的，是電視，手機，還有朋友的邀約。你不常笑了，也不再對我扮鬼臉。遇上功課難題的時候，你一臉慚愧地說你幫不到我了。我不會忘記，你對著我數學作業簿皺著眉頭的樣子。

你受傷了，我也受傷了。是時間傷害了我們。

時間在我們之間築起了一道牆。沒關係，只要我們願意跨越，它從來就不存在。

如果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會這樣對你說。

「我懂事了，真的懂事了。」

原來成長了以後，除了明白到一些道理，隨著也必須學習去接受與面對生命裡的不愉快。那一段時間，家裡的經濟狀況很不好，大家的衝突也多了。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好無奈哦。別吵了，好不好？功課和家裡的壓力讓我好難受。那個時候的我甚至不想待在家裡。你去了哪裡

？那個最了解我的你到哪裡去了

？我找不到答案。

「不，你長大了，你必須懂事。」不管我說什麼，總是這樣對我說。

就是因為懂事了，我才想站出來說話，你們了解嗎？

如果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會這樣對您說。

「我真的很害怕，怕你會離開。」

後來，你病倒了。我沒有想過我心中最強壯的巨人父親竟然倒下了。末期癌症，原本我以為距離我那麼遙遠的事實，來到了我的面前。因為這個病，讓大家的關係好轉了。母親不分晝夜，對你無微不至地照顧。命運可真開了個大玩笑。當我以為我即將要失去，它回來了。可是，卻帶走了更重要的東西。在這個時候，我能夠做到的竟然只有每天為你榨一杯蘋果汁。我不會忘記，你接過我手中的杯子時，笑容是那麼的真實。時光彷彿回到了那個我們無所不談的時候。

我們並肩對時間扮了個鬼臉，擺出了勝利的手勢。

如果可以回到那個時候，我會這樣對您說。

「別怕，我們不會離開你。」

你終究還是離開了。我不乖，沒有辦法笑著跟你說再見。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一直收在心裡的那些話，你再也聽不到了。聽說，人離開這個世界以前最後消失的是聽覺。那麼你聽到嗎？我們呼喚你的聲音。別怕，我不會讓自己忘記你。你沒有辦法在我身邊，但是你會在我的記憶裡，甚至是筆尖下，堅強帥氣地活著。別怕，你還是你寶貝女兒心中，最帥氣能幹的老爸。

來不及說的，不是真的來不及說出口，只是我了解得太遲。

那麼，即使，即使再也回不去那個時候。

我現在還是想說。我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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