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惠能大師於五祖弘忍處受禮衣缽,並繼嗣祖位,其時,惠能大師尚無僧侶身分,未祝髮受戒,為免衣缽之爭無端受擾,故遵五祖之囑歸隱於嶺南山中,經十六年之久,方才出世說法。
一日,行抵廣州法性寺,適印宗法師講《涅槃經》,時風吹幡動,只見二僧為此議論不已:
一僧曰:「是風動。」
一僧曰:「是幡動。」
六祖見狀,從容前立,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
語驚四座,印宗法師遂懇請延之上座,詰問奧義,知是黃梅五祖弘忍的衣缽弟子,得五祖正法付囑,故為其祝髮,並隆禮師事之,從此大開曹溪法門。
在世俗的觀念裡,風吹幡動,是物理現象,是事實如此,無可爭議,然就佛理而言,則有深一層之意義;「風」象徵「空」界或「法」界,「幡」則代表「有」界或「色」界,吾人見幡動旗飄,這是肉眼看得到的現象世界,亦即佛教所言的「有」界或「色」界,所以,有僧言「幡動」;吾人亦知,令使幡動旗飄,那看不見的隱伏於後的是風的作用,是本體在作用,亦即佛教所言「空」界或「法」界,所以,有僧言「風動」,一者言「有」,一者言「空」;一者以現象世界為據,一者以本體世界為據,各執一方。
六祖則認為「空」與「有」是一體,「色」與「法」是一體,「現象世界」與「本體世界」一如,不能強加切割對立,眾生以分別心對待一如的世界,故各執一邊,談「空」或談「有」,都是「邊」見,所以,六祖才說既非風動,亦非幡動,乃是二僧之「心動」,促使二僧落入此「邊」見者,是二僧之「心」源,所謂「萬法唯心造」,是心左右我們的識見。
這則公案,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草堂清禪師為此而作一偈:
不是風幡不是心,迢迢一路絕追尋;白雲本自無蹤跡,飛落斷崖深更深。
草堂清禪師認為,非風動、幡動,心動,吾人之「心」即吾人之「自性」,自性不可言說、不可思議,它就像白雲一般,偶然顯露,卻了無蹤跡,若執著於「風」、「情」,乃至於「心」,則會落入更深的斷崖,難以開悟。
自得暉禪師亦有詩偈一首:
是風是幡君莫疑,百草叢中信步歸;
王道太平無忌諱,戲蝶流鶯遶樹飛。
自得暉禪師則認為現象界所有一切,都是本體界作用的顯露,是風動,也是幡動,人們不必起疑惑;由現象界當然可證入本體,所以幡動,風動,皆可以由見者「當體即空」,當下便能悟道。
左圖為筆者「風幡之動」畫境禪意水墨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