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行色匆匆的趕著參加一個會議,記事本上寫的是九點半。
就在快要到達開會地點時我翻出開會通知,發現時間已經改成十點半,是我忘了多看一眼。我立刻想到還有一些待辦的事情也許可以利用這多出來的一小時去完成。一寸光陰一寸金,凡事講求效率和效能,這是我一向的生活態度。
我站在捷運的出口前盤算著如何改搭車去辦其他事情。我忽然想到其實自己凌晨四點才從音樂劇的排練場回到家,早餐還沒時間吃,我為何不放自己一馬,就讓自己好好的去吃個早餐。於是我從原來的捷運出口出去,腳步變緩慢。我像一隻地鼠般抬頭看藍天,陽光燦燦好刺眼,斜對面一間招牌直沖雲霄的麥當勞,就麥當勞吧,我想。
我站在櫃檯前點餐,我點了一個滿福堡和一杯咖啡。隔壁一個媽媽好像是點了兒童餐,因為店員正向她推銷再加多少錢就可以買一個公仔,然後這個錢就可以捐給慈善機構等等,沒想到這個媽媽立刻追問會捐給哪一家慈善機構,店員說:「有很多善機構,在那邊你可以去看看。」我其實也有點喜歡公仔,或許我也該點個兒童餐,有點後悔。
我捧著只花了五十九元的早餐開始尋找位子,寬敞舒適的空間稀稀落落的坐了一些客人。我走到一個最裡面人最少的角落坐了下來,兩個中年男子正大聲的討論著今天報紙的頭條新聞,關於蘇花公路的危險和政府的政策。雖然他們談的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但是聲音實在太大了,我不願意忍受這樣的轟炸,決定換個位子,於是我起身離開。我換到中間一個靠牆壁的沙發椅上,隔壁坐的是一個正安靜的編織著毛衣的中年女人,我打開咖啡杯加少許的糖和奶精。一個用手機談生意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像廣播一樣大聲傳過來:「你知道嗎…我這樣會被我的老闆罵翻的。我給你的價格是同業中最低的,那是因為我豁出去了…你知道嗎…為了給你這個價格…你知道嗎…老闆會罵死我的…你知道嗎…」我咬了一口滿福堡,心裡想︰「我知道了。閉嘴可以嗎?」奇怪的是,沒有人理會那個大聲說話的男人,店員也沒阻止他繼續大聲談生意。就像店員不會阻止有人走進麥當勞只是上個廁所一樣。我決定再度起立換座位。
我又換到靠落地窗那排陽光已經灑到座位的的朝東位子上,還是有另一個在談生意的老傢伙,「不少不少…有幾十萬張吧?如果沒錢就不要說了…二五○○退五○○…對拆…簽了才算…」或許他的談話中有點祕密,聲音比較收斂些,我終於可以安心的吃個早餐了。忽然一陣騷動,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考究西裝的外籍銀髮紳士上樓來,身旁跟著幾個不斷用英語解釋的中年男人,然後店長帶著幾個店員跟在後面勤快的打掃著。這個銀髮老外神情嚴肅的把圓椅子舉起來細細翻看,然後指著牆壁上的木條裝飾談著寬度。我看著這家麥當勞的空間設計和桌椅設計,想著這家跨國大企業的經營之道,全都藏在細節裡。
麥當勞的角落,一個大世界的小縮影。有趣。
(本專欄每周一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