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品藻】朱孝臧的長川孤影與流恨瑣言

簡文志 |201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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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孝臧(1857-1931),別名祖謀,字藿生、古微,號漚尹、彊村。浙江歸安(今湖州)埭溪渚上彊村人。著有《彊村叢書》、《湖州詞徵》、《國朝湖州詞徵》、《彊村詞徵》、《滄海遺音集》、《宋詞三百首》等,與況周頤、王鵬運、鄭文焯合稱「清末四大家」。

其名詞〈清平樂〉:

舷燈漸滅,沙動荒荒月。極目天低無去鶻,何處中原一髮?江湖息影初程,舵樓一笛風生。不信狂濤東駛,蛟龍偶語分明。

此詞小序為「夜發香港」,乃清光緒31年(1905),辭官離開廣東經香港而作。旅中,舷燈乍滅象徵仕途舛窮,夜情湧現,晚景萬千,生命境遇愈形清晰。

「荒荒」是不甚白的樣子,在燈寂影瘦中,月華迤邐,海水與沙灘兀自吟訴。晚夜氣沉,朔目八極,天近如探,鷹隼斂蹤,乃思大清皇朝如沐髮之厄。「極」與「低」二字,闥拉空間的廣漠無垠,映襯中原板蕩的悲嘆。

香江是官宦江湖的偃息初旅,舵樓在浪峰中鳴笛,風聲迭和相襯,一派海韻離情。「息影」而「風生」,動靜相起,看似江湖落魄,卻是天際壯遊。

詞末,氣勢宕開,俊逸干雲,不信大江東去而不轉;然而,迴轉西行已無後路,水中蛟龍對語消息,盡是流恨瑣言。

另〈浣溪沙〉:

翠阜紅崖夾岸迎,阻風滋味暫時生。水窗官燭淚縱橫。禪悅新耽如有會,酒悲突起總無名。長川孤月向誰明。

此詞是約光緒30年間,廣東初仕而卸職,旅次中風阻有感。

首言蒼彧峰巒,紅崖嶙峋,夾岸對立相迎,饒富遊趣。「翠阜紅崖」,綠、紅兩色對比強烈,「夾岸」有熱鬧喜人之意。然而,意興遄飛,突遇風阻,過往失落情懷壘刺胸臆。臨窗鑑水,蠟淚點凝,以景象情。

髹染風阻而官阻的愁思,乃以忘我禪意超脫人生;但是悲情總在酒濃心鬱發酵,自己如孤月之忠,向何處綻放盈光。

因「禪悅」而新生,卻在「酒悲」中落難;「長川」呼應「夾岸」,「孤月」在「翠阜紅崖」更顯萬方無依,情與境同寂,孤月的貞潔高情,也只能徒呼負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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