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席捲台灣的那個星期天早上,我和二姊在陽明山上迷了路,漫不經心比漫天飛砂更易失去方向感,反正有整個白日可以共度,不著急,我倆就隨著方向盤轉到了山邊一家日式小旅店。
小旅店座落在山邊至少已半世紀,周邊新穎的大樓遮天蓋地的聳立,它卻依然倔強的不改其貌,用門前的綠蔭宣告它不朽的歷史地位。門前有石梯,我倆拾級而上來延伸視野,站在木造門前和一個和善的歐巴桑打招呼。
日本電影最多這種畫面,清新的女孩卸下背包和歐巴桑展顏一笑,歐巴桑帶女孩穿越地板會反光的長廊來到房間,紙門被輕巧的推開,年輕女孩往榻榻米一躺,仰天輕吐一口氣,四周立即溢起幸福的氛圍。
初春午後的陽光及溫度,都讓榻榻米發出一種誘我往上躺的迷人氣味,就像我和二姊小時候玩累了,在午後昏昏欲睡,榻榻米即時承接我倆瘦小的身軀,讓我們的臉頰貼著草香入夢。許多年後,趁著沙塵暴在窗外撒野的這一天,我巧合投宿在日式小旅店,睡了一個非常深層的午覺,是這些日子以來舒暢的極致。
物質文明快速進化,童年最留戀的東西都逐漸走入歷史,換由新穎的科技帶來生活便利。我原本也早已習慣席夢斯大床,在上面恣意翻滾,由它帶領自己的後半生與時尚接軌,沒想到,一個山間迷路,竟能夠重新在榻榻米上憩睡,聞到的雖是經過編織後的稻草香味,卻像被大自然擁抱一般,有如直接躺在泥土地上。
窗外有遊人仰頭在拍照,二姊索性拉開窗簾揚手和他們打招呼。黃昏慢悠悠的來了,我和二姊跪坐矮桌前喝茶,享受禪意無限的一個沙塵暴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