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住的是舊式三合院,房間大大小小有十幾間之多,食指浩繁,不管物質多匱乏,民生問題總是每天的大事,老房子一個大爐灶,天天升火炊煮,不管是一家十一口的吃喝或豬圈裡幾頭母豬的豬飼,全在大灶上完成。
大姊是個好學不倦的乖學生,不只是功課頂優的模範生,更是媽媽忙家事的好幫手,每次顧大灶的火候都由她負責,她總是一書在手,邊看爐火邊背書,經常背到渾然忘我的境界,聞到菜香或已翻滾沸騰才猛然驚覺,沒有點燈、就著熊熊灶火專心在課本上是常事,怪不得大姊是當年村子裡,唯一一個考上公費師專的女高材生,也是村子裡第一個到大城市教小學的女老師,一向重男輕女的老奶奶,因為大姊的緣故,大大改變了迂腐的觀念,每每與鄰人聊起優秀的孫女,總是眉開眼笑洋洋得意。
顧爐灶火候的大事豈是易事,一根根柴火可要隨時消減或添加,雖是多年的老經驗了,有時碰上學校考試心中惦掛著,大姊就無法一心兩用,有時,背書背得專心,一陣濃厚燒焦味傳來,媽媽以為是鍋子裡的地瓜飯燒焦了,往大灶前一看,不得了!一截燃著的柴棒就掉在大姊的裙擺上,專心在書本上的大姊,還不知自己已快火燒屁股了。
經此事件後,媽媽重新分配家事,由四個姊姊輪流顧大灶火勢,洗碗的大事,就由當年才六歲的我接手,碗盤匙筷一律浸泡在大臉盆裡,擱置在長板凳上,我由原先的半玩耍半認真地開心洗碗,逐漸失去新鮮感而開始心不甘情不願,寒冷的冬天,晚飯後一大盆的碗盤最討人厭了,洗著洗著就打起瞌睡,一不當心,整個臉盆全翻倒在地板上,猛然驚醒該不會全打破了吧!
還好傻人有傻福,那一年的地板積土深厚尚未刮除,因此打翻的碗盤全無恙,陸續幾次後,媽媽就叫三姊或四姊在旁陪我聊天、甚至幫忙,結果我的打瞌睡功力不因那次有驚無險而稍減,儘管有姊姊陪伴,瞌睡蟲一來照常一心二用,而令人又愛又怕的廚房,因為有大姊和我的荒唐行徑而添幾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