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日報》和《新生報》停刊之後,有文學副刊的報紙,只剩下《聯合報》、《中國時報》、《中華日報》、《自由時報》和《人間福報》。五張副刊是所有文人寫稿最後的橋頭堡。社會日日驟變,傳統不停地受到衝擊,報業鼎盛的年代,在報界服務的人員,作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工作的報社竟然會突然關閉,而文人在家寫稿,寫著寫著,「中央副刊」、「新生副刊」竟然會消失不見,這也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再往前回想,以前不但日報家家有副刊,連晚報也有供作家寫稿且文學味濃的副刊,譬如《中時晚報》時代,詩人羅智成任副刊組主任,他主持的中時文學副刊(協助編務的是另一位詩人陳斐雯),可登過許許多多優秀文學的作品,甚至還增設書評欄,評介當代作家作品。
再往前回溯,還是《大華晚報》、《民族晚報》、《自立晚報》三國鼎立時期,三家晚報各有副刊。《大華晚報》的「淡水河副刊」,從耿修業、喻舲居到胡正群,《民族晚報》副刊由陳奇祿、祝豐、趙玉明、楊尚強等主持編務,《自立晚報》先後任主編計有柏楊、杜文靖、向陽、劉克襄、林文義、沈花末,這些副刊,也都讓一些對文藝寫作有過夢想的人,發表了不少作品。
有些繼續寫啊寫啊,寫到後來作品終於登上聯合和中時兩大報副刊,然後出書,逐漸成為作家。我當年就曾在《民族晚報》和《大華晚報》副刊發表習作,且收到稿費,改善了生活,也讓我覺得人生充滿希望。
後來三家晚報全都停刊了,接著而起的是《中時晚報》和《聯合晚報》對壘,等到《中時晚報》停刊,只剩一家《聯合晚報》獨撐場面,而今的「聯晚」,根本沒有副刊,「副刊」在「晚報」,從此全面消失。
文學副刊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年代,不但日報家家有副刊,晚報也有三張副刊,連中南部也有好幾張副刊,譬如《台灣時報》的「台時副刊」,《民眾日報》的「民眾副刊」,從南到北至少有十張文學副刊,詩人路寒袖主編《台灣日報》副刊,特闢「台灣日日詩」,每日刊出新詩一首,一年有機會發表三百六十五首詩,幾乎台灣的詩人都有希望在上面寫詩,對詩人是多麼大的好消息,更是多少詩人寫作的希望。可惜現在早已停刊,問起中南部如今還有多少張副刊,寫作的文人朋友都說不清楚,即使還有副刊,好像發表了作品,也拿不到稿費。
那麼台北的狀況如何呢?前面說過,眼前台北副刊還有五張,可一到周末,《中國時報》和《自由時報》的副刊就會不見,於是周末的台北只剩下三張副刊(其中「中華副刊」已是台南地方報,除非是訂戶,台北想要在超商購買也買不到)。三張副刊能容納多少作品?所以經常寫作的文友,都感覺投稿之路艱辛,想如願發表的機率愈來愈少。青年學子對寫作有興趣,似乎只剩一條徵文之路,而即使爭得前三名,獲獎之後想乘勝追擊,卻仍然遭到退稿,因三家副刊園地總字數加起來不到三萬字,名作家老作家當紅作家青年作家,全在搶這一塊園地,可想而知,新人亦想搶一席之地有多麼難。顯然如今想循我們青少年時代逐一去敲文學副刊之門,經過一段時期之後終於走出一條文學之路的年代,已經一去不復返。
(本專欄每周一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