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一日尋佛不見佛,回到58號小院,曉芬幫我找當地的司機,約好明天九點半發車到劍川,朝拜石窟及鄰近的寺院,租車費用二百元人民幣。七點享受客棧小妹炒的菜心,和番茄加馬鈴薯配白飯,心裡滿溢著幸福。
茶馬古道必經地

旅行使人回歸到生活的原始欲望,白天想吃一頓熱飯,夜來希望有一張乾淨的床舖安身。走過每一站旅程,學習用心聆聽並感恩相遇的人們,因為再次聚首,後會未有定期。
沙溪曾經有過麗江古城的人潮,因為茶馬古道(註一),是商貿往返必經之地。寺登街有古戲台和興教寺,古戲台為疲於奔命的商隊鬆弛長途緊張的情緒,也撫慰異鄉作客的漂泊靈魂。
散步更勝寫作樂
到了雲南,也許明白,再回到彩雲之國,恐不知何年時日了。於是總愛在早上或黃昏走長長的路,珍視著穿梭流動在我的身邊,來來往往的彩雲之子。
雲南讓我發現自己喜歡散步勝過寫作,當路走得更遙遠時,筆記本的扉頁越來越輕薄,我幾乎忘了這趟旅行要寫作。日子過得像花那般的滋潤有味,像雲那樣的無心無作,身為一個文字工作者,第一次生起唾棄文字,厭離文字的念頭。
茶澤隨風潛宅院
登街的黃昏,小石塊舖排的古道上,或許還有當年馬袋上掉落的茶澤,小小棄子隨風潛入沙溪的宅院,長成花樹,守護這片寧靜的異鄉。我打麗江走過,那繁華似秦淮河畔,紅男綠女喧騰,林立的商家飄盪著買賣的布幡,入夜還聽得見酒吧一條街的鼓聲,如果說麗江是喜慶的芍藥,那麼沙溪就是迎風的小白菊。
寺登街的藍天有剛升起的月亮,藍月亮,這是雲南常見的天象,因為太陽落得晚,要到八點半黑幕才會完全降下來。
旅費失算不足憂
找到北古宗巷,再二十步路就到沙溪文化中心客棧,文化中心也是台灣人經營的,乾淨舒適,雙人房間一晚是二百二十元人民幣。大陸已今非昔比,食宿的收費和台灣相差無幾了,帶來的旅費,和當初的計算可說是大有出入。
到了沙溪,旅費已花掉三分之二,而還有大理、雞足山十天以上的行程,錢從那裡來呢?奇怪的,我竟然沒有一點憂心,依然被紅磚宅院那朵小花吸引住,駐足凝望,把花與房子的對話攝入,存放在相機的記憶體。
古道夕陽青春逝
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是少年十五二十時,歡快暢讀的李白詩,昔日熱力少年今日滄桑中年,在沙溪的古道,太陽西下,飛走的青春小鳥重回我的身邊。如果說觀看萬事萬境是旅人的功課,那麼,無所事事的散步與靜默,將帶領旅人回到天地至真人心至美,溶入廓然無聖的道中。
紅燈籠高掛,我在沙溪的家到了,回家對騷動的旅人有安魂的作用,即使每次轉身是離別與重逢的開始。華嚴的無垠絕美,一處九會俱現的因陀羅網的重疊交錯,只要一趟旅行,你會懂得幾分,光的世界刀不能割,斧不能斷,時間空間如何為光註解及標記段落呢?
多留一日滌心靈
原本一宿的沙溪,由於迷路,也由於一到寺登街,就憑直覺多留一日。一個人旅行度過了難度的七日,你會脫胎換骨,重新轉世成功,拋卻粘著的依附習性和解除出門有伴的魔咒,感受前所未有卓然獨秀的美麗。
夜裡,輕誦著金剛經,經文像星河淌流心間,謙卑領受孤獨的洗禮,小屋灑滿鑽石的芒光,我的靈魂花園此刻開滿了玫瑰花。
註一:
茶馬古道:茶馬古道是雲南、四川與西藏之間的古老貿易通道,由於四川、雲南的茶葉與西藏的馬匹、藥材交易並以馬幫忙運輸而得名。沙溪寺登街則是「茶馬古道」上唯一倖存的古集市,2002年已列世界級的文化保護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