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城市的行道樹」,這是「第十屆台北詩歌節」承辦人為今(二○○九)年「詩歌節」喊出的口號,海報上,詩選、節目單、手冊和邀請函,全部都是這八個字--配合一排綠色的樹(其實也是一排站立著的鉛筆),立即就擊入大眾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靠近下班時間,接到游麗莉小姐一通電話,代表羅智成邀請,希望二十八日「詩人之夜」我能出席,和許多詩人朋友見見面,五點前往,會有自助輕食,並請我立即自選兩首詩,以便「詩人之夜」朗讀。
電話中的游小姐口音客氣而親切,但仍聽得出有些急迫感,我想他們一定急著要將我的詩排入節目單,就把手上正忙著的事立刻停下全力配合。選出〈一個喝著咖啡的人〉和〈遺忘與備忘〉詩兩首,請碧君飛速Email過去,一陣忙亂,總算在下班前完成了對方的交代。
二十八日下午二時,我先到二殯參加詩人王添源的告別式。為了轉換心情,離開二殯,特地到藥房買了盒樺達喉糖,讓有些苦澀的嘴巴,能吸收一些清芳的薄荷香。然後散步前往中山堂,在秀山街遇到旅美詩人葉維廉和夫人,寒暄後一同上二樓堡壘廳,詩人周夢蝶已先到了,剛坐定,就有人給我一冊《第十屆台北詩歌節手冊》,遍尋不著我的詩,「詩人之夜」演出者的名單中亦無隱地之名,心裡當然明白,必定有人不願參加,臨時要我做救火員。
用餐過後,七時正,詩人們魚貫進入光復廳,主持人楊照致詞後,燈暗下來,這時舞台兩旁各有黑白名模走秀,兩位黑白女郎打扮怪異,白女人前身穿得像歐洲宮廷裡的公主或貴婦,可背後穿的卻是現代流行的牛仔褲裝,且是牛仔短褲,腳蹬高跟鞋,而更怪異的黑女人高得像一個武士,還戴著面罩,反正從頭到腳就是一身黑,等黑白女人消逝之後,舞台上出現三位年輕的女詩人--顏艾琳、楊佳嫻和廖之韻。
三人各朗誦二首詩,接著詩人管管上台,朗讀〈春天的鼻子〉和〈缸〉,照例,他會加入豐富的肢體動作和唱詞,之後是手風琴和小提琴合奏,增加會場的浪漫氣氛,又引出法國詩人司帝梵.布給的〈悲傷〉和日本女詩人的朗讀,日本女詩人來自法國,她的詩作以法文朗誦。
我被分配和向明、向陽一組,向明讀完了自己的三首詩,還來了一段〈虞美人〉的古詞戲唱,我感覺好像在聽他清唱平劇,向明唱老生,還真是一絕。
另一組很精采的三人組是陳育虹、許悔之和陳克華,果然是詩壇中壯代,詩寫得好,每人朗讀起來,各有風華,都是有備而來,毫不含糊。
中國大陸來的嚴力,在夜裡朗唱著兩首早晨的詩--〈陽光明媚的星期天〉和〈早市的太陽〉,陽光彷彿突然穿透黑夜,詼諧有趣,使「詩人之夜」增加了歡樂笑聲,特別是前一首:
星期天的陽光明媚/我們似乎把露天咖啡館/坐成了度假的海灘/我們談到了美妙的生命和愛情/甚至談到的死亡也是浪漫的
/我們談到了/自殺者到了另一個世界之後/如果再自殺一次/就又回到了這個世界/星期天的陽光啊/真他媽的太明媚
「詩歌之夜」結束在葉維廉、鄭愁予和辛鬱三人一組的朗誦之後,楊照和奚密又分別朗讀了羅門的〈門的聯想〉以及周夢蝶的〈孤獨國〉和〈藍蝴蝶〉。詩人羅門也上台朗誦他的〈麥堅利堡〉,讓人意外的是舞台兩旁又分別走出三個白女人和三個黑女人,觀眾還以為一白一黑的兩個名模在串場,原來,每一次出現的白女人和黑女人,一個和一個完全不一樣。
真相後面還有真相,散場後有人告訴我,看到的三個黑女人原來是男人扮的。
而更讓人意外的是這場由台北市政府文化局主辦的豐富又充滿魅力的「詩人之夜」,第二天打開台北各家報紙的文化版,完全無一個字提及,好像台北的前一夜,根本沒有這樣一場頗讓市民心靈開懷的晚會。
(本專欄每周一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