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才摸著黑從臺北出發,我們二十人,四輛休旅車,沿著海線往頗為陌生的羅東奔去,大家原只是想找個地方度個週末,羅東不知是誰隨口提起的,竟無異議的通過了。
夜很深,一路無車,也無語。
羅東,代表我少女時期的一個到遠方行走的名詞,那時,除了自己住家外的方圓百里,那兒都算遙遠,一直覺得「羅東」這兩個字有點木材的味道,雖非名勝,卻有戀戀難捨的莫名情懷。
當一堆人呼嘯著趕去泡湯,我卻選擇形單影隻的在鎮上徘徊。台灣像這樣從頭走到尾,不需半小時就走完的小鎮不知還多不多?我繞了一回又一回,白天到晚上,因為沒人在身邊,就放心的把有淚的心拋在離臺北三小時的陌生小鎮,這些淚,愈積愈多,沒有適當的情境還不容易流出來……真的快承載不住了,只想拋開、丟掉,拋丟在愈不知名的地方愈輕鬆。
所幸,有了這個羅東小鎮,供我任性、讓我釋放。
是有什麼委屈嗎?丁點都沒有,對我好,淚腺也發達得收不住,自己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在號啕些什麼;對我不好,那更不得了,掩面一哭的衝動是十匹野馬都拉不住的……白日人多的地方,見我High,見我兇,到了眾人皆散,為何總有酸楚由胸湧上喉,哽咽在那兒,卻也無淚可灑。
近午夜,手機上顯示了一個號碼,我昨兒才通知這個號碼,我要去羅東,是問我玩得好嗎?我很想馬上回電告訴他,我根本沒玩,只用一雙腳在異鄉負載著心事,一步一嘆息,千旋百轉,卻放不下如鉛般的沈重,一直甩頭,一直甩,終究無力回到原點。
悄悄的,我把手機關掉。
有什麼好為他擔心的呢?我遭遇到的挫折比他多上幾倍,我要照顧的人比他多上好多堆呢!我的愁懷既無人肯相信,就不妨開三小時的車往陌生小鎮奔去,試試看,能不能丟掉一點掛礙,換回一點新的心情。
星期天晚上,我們趨車回返,駕駛座上的司機兄警告我:「休完假要開心點,別回到臺北興風作浪。」
這位仁兄肯定不知我昨晚哭過,只記得我在辦公室裡的既定印象。興風作浪?算他瞭解我的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