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當我查房快要結束時，遠遠的在走廊的盡頭，看到阿雄跟阿珍，正朝著安寧病房走來，原來他們是特地來，向阿琴及阿Q道謝的。阿雄一看到我進到護理站，就先跟我鞠躬致謝後才說：

「我們當時真的很無助，很難過，看著爸爸就要斷氣、卻又斷不了，又一直呻吟著喊痛…」阿雄邊擦著淚，邊繼續跟我說：

「想到那天，當阿琴跟阿Q幫我爸爸翻身清理傷口時，我們看到爸爸背上，有那麼多的褥瘡，心真的好痛、好痛…」

我沒說話，只讓兩兄妹繼續邊哭邊說：

「這兩位護士小姐，真的很好，讓我爸爸在幾分鐘之內，完全沒有痛苦，可以舒服的閉眼休息，您知道嗎？我爸爸那時候已經兩天沒睡覺了…」

接著等到兩兄妹，一看到阿琴與阿Q，回到護理站時，兩人的熱淚一時間，像下雨般，不斷地流下來。

「我們真的很感激，更感動，爸爸過世後這三天來，只要一想到爸爸，能夠在最後一刻，走得這麼安詳，就忍不住一直想要回來，當場謝謝妳們。」等阿珍說完後，阿Q就走過去，伸開雙手說：

「大姊，其實那天我們也很感動，妳願意跟我擁抱一下嗎？」說完後，兩個人就大力地抱在一起，似乎想讓濃濃的悲傷，透過緊緊的擁抱，盡情地狂洩。

最後阿雄說：「那天爸爸臨終前，真的很感謝您，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還能幫我們引導跟爸爸再一次完成『幸福人生四件事』，才能讓我們對爸爸的遺憾，降到最低。」

等到兩兄妹回去後，我想隨機教育，就跟在場的所有護士小姐們說：

「讓人無痛苦、平靜地走，是『善終』的一部分；這次我們盡全力搶救善終，就算只剩下五小時，只要我們做得到，妳們看這位老先生的例子，大家一切的努力，是不是很值得呢？」

「真的很值得，但是…，當天同時有三位病危的病人，而且在那之前的兩天，又已經過世了兩位病人，其中一位，還只來了十五分鐘，就過世了…」當天代理護理長的護士小姐，欲言又止地說。（中）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