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又再度見到了當年的那隻小白貓,正輕盈地行走在那面斑駁不堪的磚牆上,牆縫中凝著幾許暗色的綠苔,角落處隨意地擺放著幾個磚甕,上了年代的東西,釉彩流轉著一抹光輝,濃重深厚的古早味悄聲訴著它們曾經歷過的年歲。數朵喇叭花迎著絲絲陽光,綻放於牆頭,薄嫩的花瓣在光線穿透下,透明的紅潤。
但那只是暑氣在柏油路面上,蒸蒸而起的海市蜃樓,回神的那一刻,目光便再也追尋不著記憶中小白貓優雅漸行的身影。
是的,都變了,昔日的磚牆,今朝的摩天樓;鄉土味濃厚的三合院上,肆無忌憚地蔓延攀爬的藤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行道樹。
在這裡長大的我,數年後竟在自己的家鄉迷了路。
我低下身拾起路旁飛落的廣告紙,憑著腦中深藏的記憶,摺出一隻簡單的紙船,但摺紙事易,無論我再怎麼尋覓,依舊找不著當年屋旁那道清淺的水溝,嵌入的金屬蓋擋住了視線,鼻端微微嗅出腥臭的味道,一種都市裡,特有的味道。
只不過想要再放放小紙船,只不過想要再採著花兒追著狗兒,只不過想要拾著石階踏著磚頭,但歲月流逝,時間的潮來潮去中,終究不可得。而我卻身不由己,隨波逐流,到了一個自己並不想要到達的地方。繁華的都市化裡,我不捨地埋下了屬於家鄉的回憶。
手中放不出去的紙船因緊捏而稍稍變了形,我木然地回身,出來時的路早已不是進去的那一條,我知道自己又迷了路。在滄海桑田中,我恍惚聽到當年三合院裡的蟋蟀,仍叫得那般歡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