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澎湖,傍晚騎著單車四處走走看看,氣象局預報有颱風,所以今天的風特別大。這個社區入口處有一個高大的牌樓,社區裡的周王廟是大家的精神寄託中心,一些老人家百無聊賴的坐在屋簷下乘涼,小孩們則在廟前嬉戲、追逐玩耍,處處可見「咕咾石」砌成的圍牆。
我迎著風吹,到海邊後將腳踏車靠在堤防邊,一邊仰著頭看著瞬息萬變的雲彩、夕陽西下的景色,真是美極了,沿著堤防閒繞時,兩位村民猛盯著我瞧,心裡八成忖量著這挺特別的人來此作啥?我主動上前寒喧並大聲問:「現在是漲潮嗎?」
兩個老人家回答:「現在正在退潮。」
「可是我明明看到海水的波紋朝向內面湧進呀!」
「那是因為吹北風的關係,才會看起來好像是漲潮。」
「噢!明白了。」我回應著,心裡卻想:「佛法說六根所見未必是事實,果然。」接著又問他們許多只有外鄉人才會問的外行話,亂問一通,他們二人都爭著回答,好像在做Live訪問,很有趣。
其中有一位村民在跟我談話的同時,不時拉起舖在海上的網,看看可有漁獲?我總共停留一小時,他就下去巡了兩次,另一位則取笑他的鄰人:「忙碌了老半天卻毫無斬獲。」從兩人嘻笑怒罵對談中,我見到了村民們樸直率真的一面。我好奇:他們捕到漁獲一定開心;那要是白白辛苦一天,會不會很洩氣、沮喪呢?村民放開豪邁的笑聲並忙著回答我說:「怎麼會呢?」他引用一句俗語說:「ㄣ(仰仗)天靠山不做,ㄣ天靠海不討」,他的澎湖腔很濃,我聞音生義,揣測他的意思是說:靠天吃飯的人不能有任何過多的奢望,完全仰仗老天爺的賜與,還不如咬緊牙關努力與大自然博鬥來得實在,努力過後也要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態度!。
所以為了糊口飯吃,他們虔誠的、小心的、辛勤的工作著,今年若能風調雨順大豐收,那是天可憐見,賞一口飯吃;若是心血付諸流水,也總會在收拾殘局之間尋找一線生機,老人家說:「天災帶走的,若有剩下來的那才是歸屬我們。」那種刻苦耐勞,單純、善良的心地,令人聽了為之動容。由於靠天吃飯,養成了他們樂天知命、隨遇而安的個性,「只問耕耘不問收穫」,是討海人及莊稼人的工作信條,那份傻勁,不知能不能讓時下年輕人汗顏。
村民接著告訴我,澎湖的治安十分好,機車、汽車鑰匙都可以不用拔,放在外面老半天也不會遭竊;萬一機車不小心弄丟了,到各個營區門口尋找,肯定可以找回來的,因為都是阿兵哥放假借騎的,互信至此,真是叫人驚喜││原來真的有〈禮運大同篇〉在這裡上演。這裡住宅的大門、窗戶有時因為天熱,到了晚上睡覺根本都沒關,路面上更是清潔無比,世界聞名最乾淨的城市新加坡,是實施重罰政策下的結果;澎湖街道的乾淨,不是重罰、不是全民共識,而是自然界的奧妙,風伯伯每天都來清掃多次,而且沒有周休二日,所以才能呈現出這最自然的淨土。
天色漸暗,向兩位老先生告辭,他們回答我:「有空再來坐啦!」乘著向晚微涼的風騎車回程,一路上遇到陌生的阿伯、大嬸,無不問我一句:「要回去啦?」這人情味像風一樣灌滿我的眼耳鼻舌身心,拂得我身心舒暢,「唯其心淨,則國土淨」,在客居的澎湖,我體會淨土。鵱